涸辙双鲋(42)

心藻急着问:“后来呢,后来他肯吃了吗?”

“后来有一天下大雨,我又送饭给他,正愁怎么让他吃饭,进了屋看见他还是躺着,满脸都是不知哪里来的水,眼睛却怔怔看着房梁,嘴里说什么陈心藻这个笨蛋,房子还是漏雨。”

被骂笨蛋的人怔住,眼泪直接掉了下来,小胜赶紧嗔怪三七口不择言,三七小声跟小胜解释说:“这楚公子原话……”

心藻连忙问:“然后呢?”

三七:“然后楚公子便坐起来说,他饿了,自己拿过碗筷,把饭菜都吃个干净。”

心藻松了一口气,又问:“他现在怎么样了,江府被抄家,他去哪了?”

三七说:“据说老爷是突然在朝堂上被押入大牢,连回一趟家的机会都没有,我们这些下人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突然江府就涌进一群官兵。楚公子那时候一直病着,整个人昏昏沉沉的,时睡时醒,睡得多醒得少,那天我本来是要去送饭,可是还没到就被官兵抓起来圈着,我就再没见过楚公子了。”

心藻整个人像泄了气,本来以为能得到楚伋的去向,结果还是一无所获。

小胜:“姑娘,您别难受,楚公子吉人天相,一定没事的。”

心藻:“会不会是楚伋的父亲把他接回去了呢?”

小胜:“您是说,来江府抄家的官兵是楚公子父亲派来的?”

心藻思虑了一会,站起身来,把身上剩的银两留给小胜:“你们先找个住处,楚伋说过他家在京城东南,我得去确认他平安无事。”

小胜急忙叫住她:“姑娘,您自己去吗?不然要三七陪您,有个男子好照应。”

心藻回头笑笑:“没事,这两年我一个人惯了。”说完心藻便出了茶馆。

只知道在城东南,却不知具体位置,心藻在城东南兜兜转转,也没看到哪个大户人家写着楚府,最后问了一个街边下棋的老头,他说楚大人家不就在那边,心藻抬起头看了看,只不过是一个很朴素的院子而已,心藻满怀希望走过去,轻叩门环。

等了许久,始终没人来应门,心藻挥动手臂加重力气叩门,刚才的老头听见远远冲她喊:“姑娘,别敲啦,楚大人早搬家了。”

那你不早说,心藻气得哭笑不得。

“那您知道他们搬去了哪吗?”心藻回去客客气气地问。

“楚大人升官,一家人搬进内城了。”老头回答。

心藻又问:“那您知道他家的公子回来了吗?”

“楚公子?回来过啊。刚才还坐着轿子打这经过呢,你沿着这条路走,兴许能追上。”老头给心藻指了一条街道。

“好,谢谢您!”心藻感激不尽,赶紧沿着街道去追。

心藻沿着街寻了一会,果然见一轿子停在一家酒楼门口,一个背影跟楚伋很像的人从轿子里下来,直接进了酒楼。

心藻不敢贸然上去询问,于是去街后的巷子里把头发盘起来,用块布包上,打扮得像个斟酒女,她原本就做过,所以扮得很像。

楚彦思跟朋友约了在聚仙楼谈天,坐上酒桌,满座皆祝贺楚彦思入驻翰林院。几个人说起之前楚彦思的父亲楚行简在朝堂上一袭绯衣威风凛凛,在皇帝面前列数奸臣江东楼的罪状,大出风头,得皇帝垂爱高升,楚家真是喜事连连。

楚彦思只顾着跟友人谦虚客套,没注意旁边的斟酒女,“哎呀”一声,笨手笨脚的斟酒女撞了一下楚彦思摔在地上,楚彦思下意识去扶她的手臂,那女子看了楚彦思一眼,低着头转身就跑了。

心藻搞完这些小动作紧张极了,跑到隔间后面偷看,那人跟楚伋长得有些相像,更成熟稳重些,一定是楚伋的哥哥,希望他能注意到心藻留下的东西。

楚彦思坐回座位上继续跟好友谈天说地,伸出手臂搛菜的时候,从他袖子里突然掉出一张纸条,掉到桌子上,纸条像是刚从聚仙楼哪个菜单上仓促撕下来的,他有些奇怪,展开了看,上面写着:“楚家旧宅,昭思。”

楚彦思猛然起身,友人忙问他怎么了。

“抱歉,我有些家事要处理,还请各位担待。”楚彦思魂不守舍地离了酒桌,出门就坐上了轿,直奔楚家旧宅。

☆、第 33 章

昭思,是父亲给弟弟起的表字,但当时他还未及冠,所以这表字并不是正式的,除了弟弟本人,恐怕没人知道。想到这楚彦思更加心急如焚,嫌轿子慢,直接停轿下来,自己撩开衣摆跑回旧家。

旧宅门前一片寂静,半个人影也无,宅子在出卖,还没有买主,楚彦思打开门上的锁,进了院子。

“小伋?是你回来了吗?”

院子里除了草木风声空空荡荡,无人应答,楚彦思正自失望,忽然发现院门口站着一个姑娘。

那姑娘失魂落魄地看着楚彦思:“楚伋他没有回来过吗……”

“你是……”楚彦思向前一步,“你认识我弟弟?你知道他在哪吗?”

原本燃起的希望又浇灭了,心藻蹲在门口哭起来。

心藻好不容易才缓和过来,这才意识到自己失态,赶紧擦干眼泪,看到楚彦思正带着愁容看她。

正值春夏交替之际,院子无人打理,野草树木肆意旺盛,翠绿欲滴,楚彦思把姑娘请进院子,和她坐在草丛中的石桌前。

“姑娘,你认识我弟弟楚伋?”楚彦思问。

心藻不知道自己跟楚伋算是什么关系,也不知道该怎么跟楚伋的家人说清楚,她抿着嘴唇点点头。

“据我所知他以前的书院并不收女弟子,你在哪里认识他的?”

“在江府……”

“原来如此。”楚彦思沉默片刻,“我弟弟他这些年过得好吗?”

“我不知道……”

“那他现在在哪里?”

“我不知道……”

两人对视了片刻。

楚彦思疑惑地问:“那姑娘你是……”

心藻坦白:“我原是江东楼的小妾,是楚伋帮我从江府逃出来的,那之后我就再也没见过他。楚大公子,人们都说是楚大人扳倒了江东楼,楚伋……你们没有去找他吗?”

楚彦思叹了口气:“不是不想去,是不能去。”

“为什么?”心藻不明白。

“朝堂的事,复杂得很,你一个姑娘家也未必明白,江东楼不是那么容易扳倒的……”

原本江东楼手握楚行简递给阉党左清运的自荐信,楚行简搜集了江东楼多少罪证都不敢轻举妄动,但不久前,有人向皇帝揭露了左清运看似是阉党,实际上对阉党虚与委蛇,救下不少得罪阉党的人,这些人联名上书,替左清运翻了供,于是皇帝赦免了左清运的罪过,除了他阉党的罪名,江东楼手里的威胁,便不再是威胁。

“人都说家父是扳倒江东楼的大功臣,圣上眼前的红人,可是这个位置多少人盯着,不能出一点差错,楚伋便是父亲的软肋。信国公就曾经攻击家父,说家父为了讨好江东楼,把自己的儿子送给江东楼做娈童……”

“楚伋说过,是受江东楼胁迫……”

“不论是否被胁迫,如果他真的……真的以那种身份侍奉过江东楼,那父亲的名声就彻底不保了。”

“可是……”

楚彦思接着说:“所以我们一家,只当他两年前就已经不堪受辱自尽,家里也为他立了灵位,圣上同情他为人贞烈,授予嘉奖,这个时候如果再把他找回来,岂不是成了欺君之罪。”

心藻呆住,不敢相信这一切,难道楚伋活着还是错的么。

“江东楼位高权重,多少人都想巴结他,我们也只能出此下策,否则,又该如何证明是小伋受到江东楼的胁迫,而不是为了攀附江东楼自愿做他的脔宠?女子遇到此事也应当以死明志自证清白,姑娘你应该会明白。”

心藻看着他:“我不明白。”

楚彦思只好无奈地摇了摇头。

心藻:“可是你刚才看到楚伋的表字,就着急地跑过来找他,你不也是希望他还活着吗?”

“我当然希望他还活着,再怎么说,他也是我弟弟,我真怕他被江东楼折磨死,能偷偷见一面,只要知道他安然无恙我就放心了。”楚彦思垂头丧气,“姑娘,你真的不知道他在哪里吗?”

心藻的希望覆灭,她已是失望至极:“我以为你们会救他,才会来找你,没想到……”

上一篇:女世子下一篇:如果贱婢想爬墙

同类小说推荐:

耽美作者主页排行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