涸辙双鲋(40)

心藻点点头,接受前辈的教诲。

“我也不留你了,你还是赶紧逃吧。”阿硕婆婆拿了一块布出来,里面放了几个馒头几锭碎银,包好递给心藻,还给心藻拿了一身旧衣服,让她把身上带血的衣服都换下来。

心藻不肯收,她看阿硕婆婆这里也简陋得很,不敢要她的钱。

“拿着吧,别看我这破破烂烂,其实小姐常常寄些钱物过来,我一个人也用不了,只是怕贼人惦记,所以装穷的。”

心藻真的很感激,她忍不住眼泪掉下来:“我一定会还您的。”

“那必须得还我,等以后再说吧,你一个女孩,一个人在外活命可太难了,你得好好想想怎么揾钱,坑蒙拐骗只要你有眼力逃得快就可以做,但倚门卖笑可千万做不得,入了门再想出来就难了。”

心藻知道自己此时再无退路,只能硬着头皮走下去。

从阿硕婆婆那里出来,心藻找到了那家李四肉脯,现在是傍晚,店门口排队的人正多,香甜的肉味飘过来,心藻真的想尝尝楚伋说的很好吃的猪肉脯,以后一定有机会跟楚伋一起来,心藻下定决心,朝着西边的林子跑去,无论如何,一定要活下去。

☆、第 31 章

李吾做回了屠户,这么多年,他也没别的手艺。

许久没回家,房上的草都长了几尺长,家中再无别人了。李吾把他爹留下的摊子拾掇拾掇又摆出来,去集市上买了几头猪崽回来养。

邻家的婶子还以为他是赚了钱回来,高高兴兴地来看他,说要帮他说个人家,李吾赶紧拒绝。

别祸害人家姑娘了,李吾心想。

清晨起来,杀猪烫毛剥皮,一切都很熟练,杀猪总比杀人容易。他回到了原来平静的生活,无欲无求,也活得自在。

安宁地卖了一阵子猪肉之后,江东楼出现在他的猪肉摊前,锦衣之下,他的老爷比以前更加急躁,眼睛里透出更多不安。

李吾万万没想到老爷竟然亲自来找他。

“尽忠,跟我回去。”江东楼背着手说,他刻意站得有些远,不想闻到猪肉摊上的味道。

李吾感激江东楼特地来找他,但他不会回去的。

“老爷,对不起。”

江东楼难以置信:“江尽忠!你到底在搞什么?为什么要走?我准你走了吗?”

“老爷,我离开江府,已经不能再用您给的名字,我叫李吾。”

江东楼气得腰上的伤又痛起来,他撑着腰:“你到底想怎样?啊?怎样才肯跟我回去。”

李吾摇头,表情温和得很,他是铁了心不回去。

“老爷,这么多年的恩情,小人半点也不会忘记,会记一辈子,但也只能止于此,小人辜负了老爷的厚爱,必须离开。”李吾说,“您以后还会有更好的管家、仆人、娈童……”

周围的路人渐渐有围过来看的,有人说李吾面子真大,以前的雇主亲自来寻他。

江东楼听不下去了,他永远都不可能拉下脸求江尽忠回去,“你可不要后悔!”江东楼指着江尽忠的脸说。

“老爷,小人让您失望了。”李吾跪下给江东楼磕头。

江东楼一怒之下转身就走,走出几步,又回头朝李吾喊道:“江尽忠!我不许你改名!听懂了吗?你这辈子都得姓江!”

“老爷……”李吾愣了愣,他觉得自己已经不配姓江了。

“不仅你必须姓江,你的子子孙孙也都必须姓江!你世世代代都是我江家的奴仆!”江东楼说完坐上轿就走了,留下李吾站着发愣。

邻家的婶子过来跟李吾说:“你家老爷这什么人啊,你都离了他,他还不许你用回本来的姓。”

李吾:“姓什么也无关紧要。”

婶子说:“怎么无关紧要,同姓不婚,他让你姓江,是怕日后他的子孙跟你的子孙通婚,辱没了他家。这些老爷都是这么想的,你做过他的仆人,就永远都比他下等。”

李吾苦笑,这种事他怎会不明白,自己在江东楼眼中,永远都是下人,盼望老爷还能在意他,只不过是痴心妄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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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藻嘴皮子还是很笨,没法像刘婆婆那样把自己做的小物件们说出花来,她把好看的绢花都堆在面上,希望姑娘们能仔细看看,她的做工还是很好的。

但姑娘们看心藻不会自卖自夸,于是挑挑拣拣,说这里不好,那里多个线头什么的,一定要把价钱压低。

一样的东西,心藻最后总是比刘婆婆卖的少了十几文。

心藻叹了口气,坐在路边。

这会儿一个丫鬟打扮的女子从院里出来,看到心藻便偷偷摸摸招呼她,从袖子里拿出一封信,塞到心藻的货篮子下面。

“姑娘,还是拜托你了,送给东门的张锁匠。”女子边塞边说。

心藻有些为难:“紫菱姐姐,上回我帮黄姑娘送信的报酬还没给呢。”

紫菱赶紧推她走:“这次回来一起给你结,小姑娘家的这么财迷心窍,不会欠你的,你再等两日,老爷说了要送黄姑娘一个新的簪子,换了钱都给你。”

“好吧。”心藻点点头,紫菱高高兴兴地回去了。

心藻很讨厌东门的张锁匠,每次心藻去他那锁店,张锁匠都用一双贼溜溜的眼睛盯着自己看,不知道黄姑娘喜欢他哪里,张锁匠给黄姑娘回的信都是心藻代笔写的,词儿也是她想的,黄姑娘还夸张锁匠文笔好才气高,心藻觉得有些抱歉,不知道要不要把事实告诉黄姑娘。

心藻篮子里还有好多绢花和小玩意儿,今天没卖出多少,心藻只好去别的街道转转,看看能不能多卖一些。

心藻通常也不敢叫卖,她没有这个小镇子的户籍,如果有差人路过要查,查出她是人家的逃妾那就麻烦了,又要转移阵地,她每次都畏畏缩缩地躲在阴影里,等着被大户人家的丫鬟小姐发现。

就她这副偷偷摸摸的样子,总是被误解成卖那种东西的,一问又不是,好多姑娘都败兴而回。

心藻为了把篮子里的东西卖完,一直在街头站到很晚,这才想起黄姑娘给的信,急急忙忙朝东门去了。

张锁匠收了工正吃晚饭,油饼就菜根,见心藻来了,喜笑颜开把她迎进去。

“黄姑娘的信。”心藻把信递给张锁匠,张锁匠在衣服上蹭蹭手,接过信去读了。

“陈妹子,老规矩,这次还是你帮我写吧。”张锁匠说。

心藻很是为难,她觉得张锁匠应该自己写,哪怕写的再差,也是真心实意的。她刚想推脱,张锁匠十文铜钱放到她手上,她便又妥协了。

张锁匠人虽然猥琐些,但给钱很痛快。心藻坐下帮他写回信,仔细想着词儿,不能跟上次重样,黄姑娘才华横溢,重复的文字肯定会让她不满。

心藻正思索着,一只油哄哄的手摸到她的肩膀上,张锁匠那张胡渣脸就凑在眼前。

“陈妹子,总是这么写来写去的,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跟黄姑娘好上,我等不及了,干脆你先跟我好吧。”

心藻脑子一懵,这种事总像是预演过千百次,又总是突然发生,她面无表情拉过张锁匠的左手,放在桌上,张锁匠以为她同意,另一只手也拿上来抚摸她……

心藻右手突然从身上拔出一把匕首,噌得插在张锁匠左手上。

历练了这么长时间,心藻嘴皮子还是不利索,唯独就这个利索,她因一把刀逃出来,在外面赚了钱首要事便是找人买了把匕首,随身带着。

张锁匠痛得大叫,心藻拔出刀退了几步,然后转身跑出屋子。

跑到外面想了想觉得不合适,她又折回去,张锁匠捂着手,见她便破口大骂:“贱人你还回来干什么?”

心藻也不回嘴,只把桌上的笔墨和黄姑娘的信一把抄走。

回到刘婆婆借给她的住处,心藻拿了一小截蜡烛躲进被子里,把黄姑娘的信展开又读了一遍,黄姑娘的文字多情诚恳,心藻得好好想想怎么回信。

想了半天,先写了一堆“自知不才”、“配不上姑娘”、“以后不再联系”等等。

然后又觉得都是些屁话,黄姑娘凭什么不能知道张锁匠是个人渣。

只不过黄姑娘这么钟情于张锁匠,直白地告诉她又怕她不信。

斟酌半天,心藻想了一首十分油腻的诗写上去,读一遍像是生吞了一斤白花花的猪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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