涸辙双鲋(17)

“你跟我说这些到底有什么用,我……”

“我要走了。”洛小铨突然打断她的丧气话。

心藻愣了愣:“走?你不是跟了江老爷,怎么会走?”

“我想走了,该走了。”洛小铨说得很轻松,随手掸了掸衣裳。

“江老爷那么喜欢你,怎么会让你走?”

洛小铨笑起来,“喜欢而已,手里拿的茶杯也是喜欢,摔碎就换个新的,我对他来说,比茶杯还不如。你说认命,对啊,人总要回去面对自己的命运,你还能在这里躲多久?”

“命运……”心藻默念,“我的命运都天生注定的……”

“你能拦着自己的心意,告诉你自己,不要喜欢楚伋那小郎君吗?”洛小铨突然问。

心藻看着地面,没有反驳他。

洛小铨叹了口气,说:“不能,对吧,自己不得不去做的事情,才叫命运,你无法让自己不要喜欢他,他就是你的命运,你得好好面对。”

洛小铨站起来,“好啦,我就是提前跟你告个别,可能突然有一天你不会再看到我来烦你了。”

“真的吗?”心藻在江府本来就没什么人说话,洛小铨要是真走了,她也会觉得有些不舍。

“真的,我什么时候骗过人?”洛小铨弯起眼睛笑了笑。

“那你会去哪?”心藻问。

“没准过几天就寻了新的金主呢,还能在他密不透风的园子里遇上一个美貌似红莺的姑娘。”洛小铨答。

“你说的这个红莺姑娘,你很喜欢她吗?”心藻看着洛小铨说。

洛小铨带着笑意望天发呆,“这种外妍内秀的姑娘,可不好找,不过实话说,我勾引那些女子,只不过是为了报复她们的夫君拿我不当人看,我又何曾对她们动过真情。”

“所以你不会回去找她。”心藻看着洛小铨说,“你劝我私奔,可你不会带她走。”

洛小铨笑出声来,“所以说你傻啊,我和红莺露水情缘,相忘于江湖,在一起浓情蜜意,分开也各自欢喜,这是聪明人才能做的事,你这么傻的人,还是早点想想怎么逃跑吧,省得一世后悔。”

临走前,洛小铨忽然想到什么:“对了,我看你在这太寂寞,我那还有些好玩的玩意儿,走之前留给你。”

“是什么?”心藻想不到。

洛小铨笑得越发古怪,“好东西呢。”

小胜一脸纳闷从伙房回来的时候,洛小铨已经走了,小胜说:“柳妈说今儿她没买活鸡,洛相公逗我呢?”

心藻摇摇头叹气,“这人说话没个准,不用管的。”

是夜月亮正圆,老爷又坐在戏台前听戏,脚下取暖的火盆烧得正旺,烘得浑身上下暖洋洋。

台上的洛小铨唱着贵妃醉酒,他为了动作不累赘,只穿着薄纱的戏服,一阵寒风吹过,皮肤上起了鸡皮疙瘩,洛小铨的唱腔微弱地哆嗦了一下,不仔细听很难听出来,但洛小铨马上向江老爷那里投去目光,担心江老爷听出毛病来。

江老爷穿着厚厚的披风,他微微垂着头,闭着眼睛,似乎是太困乏,火盆又烧得热,江老爷已经睡着了。

洛小铨自嘲地笑了笑,心说,洛小铨啊洛小铨,你也不是什么聪明人。

他仰头举杯对月,唱得更卖力了。

“冰轮离海岛,乾坤分外明,皓月当空,恰便是嫦娥离月宫……”

便是不给江老爷唱,也要唱给自己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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赏梅之后,心藻一直没有走出自己的院子,老爷再没想起过她,楚伋也很久没见到了,洛小铨说还会来告别,但也没再出现。心藻寂寞得快疯了,只等着每天小胜来了才能说几句话。

这天小胜兴冲冲地回来,边进院子边说:“姑娘,您快出来看看,老爷没忘了您。”

心藻一听这话心里咯噔一下。

小胜拿了一身崭新的袄裙回来,上身是春梅粉的袄子,下身是绣着彩色花鸟的白罗马面裙,“您看,老爷给您添置的新衣服,您快试试吧。”

心藻摸着丝滑的衣服料子,她从没穿过这种档次的衣服,心里惴惴不安。

“我还是别试了。”心藻说。

“怎么不试呢?”

“之前,我没伺候好老爷,老爷没罚我都算不错了,现在又送我新衣服……”按老爷那难以捉摸的性子,心藻觉得自己怕是要倒霉了。

“收起来吧。”心藻拒绝试衣,“穿坏了多不好。”

小胜叹气,“唉,姑娘你真是为老爷节省。”

“陈姑娘。”门外又有人在喊,院里来了个小厮。

“什么事?”小胜撩开门帘问。

小厮手里捧了个木盒子,“今天来人,说是陈姑娘的家人,怕姑娘念家,给姑娘送了些家乡特产来。”

我家特产?心藻很怀疑,我家哪有什么特产还要特地送来,家里山上藤蔑长得倒是很茂盛,质地坚韧,做成藤条拿来打人再好不过……这样想着,小胜已经接了盒子回屋来。

“您家人倒是有心!”小胜说。

女儿送了这么远,父母还能记得自己?心藻打死也不信。

打开盒子,里面装了些普通的干木耳,不像是父母会特地托人送过来的东西,心藻很是纳闷,先把盒子收了。

夜里心藻越想越不对,趁小胜不在,她把盒子拖出来颠了颠,如果只是木耳不应会这么沉。

把上面的木耳翻开,盒子里有个薄木板,似乎还有暗层,心藻把薄木板掀开,里面果然内有乾坤。

一些小型的瓶瓶罐罐,还有一些心藻也不知道干什么用的东西,里面还有一个锦囊装着信。

心藻明白了,这是洛小铨给她的。可能是怕人发现,所以假托外面的人以她家人的名义送过来。

心藻拆开信,里面是洛小铨飞扬的字迹。

“此乃闺中诸葛之锦囊妙计……”心藻已经觉得不妙了。

“青瓶乃云雨助兴之灵丹,红瓶乃绝情断欲之妙药,以备不时之需,勿混……”盒里果然有两个药瓶,一青一红。

心藻又拿起盒子里面一个玉石做的圆柱,看起来像是最贵重的东西。

“玉柱可自用,以解相思之苦,然楚郎君已开□□之门,亦可以此物为楚郎君……”心藻脸一红赶紧把圆柱扔回盒子里。

“木耳乃我从早市上购来,食用味道尚佳,然留之更有妙用,行事之前,用水泡软,予以楚郎君做顶帽子,以免引来祸端……”

最后末尾写着,“愿全天下有情人皆可行快乐之事。”

心藻觉得自己的脸都熟透了,幸好此时周围没人。

洛小铨!她怒喊了一声,哐得一声把盒子盖上,直接塞到床底下吃灰。

最近江老爷总是来楚伋这里,江尽忠早早就来他房间帮老爷准备,楚伋没时间去找心藻,心情很烦闷,连洛小铨也不见踪影,楚伋一时好奇,问珠燕洛小铨最近在干什么。

珠燕回答:“楚公子还不知道?洛相公前几日发脾气,把老爷赏的一套顶好的紫砂茶具都摔了,说老爷冷落他,老爷本来就对他失了兴趣,他这一闹,老爷就更不去他那里了,后来洛相公便说要回戏楼,江老爷允了,洛相公当时就收拾了细软,把老爷给他的东西都带上,大包小包装着,出门搭了车,哪来的回哪去。”

楚伋听完,心想这狡猾的洛小铨,他绝对是故意撒泼的,就为了能潇潇洒洒地离开。

“楚公子,你在想什么?”珠燕问。

“没什么……”

几日后心藻又被老爷叫去,老爷风尘仆仆从外面回来,见了她十分诧异,问她为何没有穿新衣裳。心藻只得说是自己舍不得。老爷哈哈大笑,“有何舍不得?”

心藻战战兢兢看向老爷,老爷似乎不再生她的气,好像那天什么都没发生一样。

“过来给我捏捏肩吧。”老爷闭目养神。

心藻顺从地走过去,柔软的手在老爷肩膀上揉捏。

“临近年关,朝廷的事也多起来,真让人不得闲,明日还要请信国公孙大人来家里商讨政事……”今日的老爷意外话很多,心藻安安静静地听着。

“力度恰当,会伺候人,平日也恬静贤淑,你确实不错。”老爷评价心藻。

“老爷过奖了……”心藻细声回答,她一点也不觉得自己恬静贤淑,那都是胆子太小吓出来的。

“明天记得穿上那身新衣,颜色很搭你,上身一定好看。”老爷吩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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