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为侧(23)

她声音不大,好好保管四个字咬地异常清晰。对于高朗她有些了解,为人话不多,愚忠,心地不算太差。她这么说,他应当是听得懂的。

“好。”

高朗头也不回的跨出牢房,捏紧了手中的玉镯。

看到高朗回来,太子心中的了然。

原本也不是真的来陪弟弟赏雪的,他也不在乎夏侯君安会不会认为他的到来是否突兀。没有证据,所有的言之凿凿都是蓄意诬陷。他是太子,没什么好怕的。

望着太子等人离去的背影,夏侯君安心中的一分不解二分不信三分不确定似乎都被盖上了金印。

“你先上马车回去,我和高朗有些事要说。”

“殿下,还有什么事是臣妾不能知道的吗?”良娣搂着太子的胳膊,不愿一个人坐马车回去。

太子抽开手,“听话。”

“殿下,臣妾……”抬头见太子脸色不大好,“臣妾这就走。”

噘着嘴爬上车。

受了湿潮的车轮发出吱吱呀呀的响声,在雪地上留下四排纵横交错的车轮印。

高朗抱拳,“回殿下,岚心已经同意揽下所有罪责。”

“哦?那那些女人就没有用了,都杀了吧。”

“殿下,除了岚心,其余人什么都不知道。”

“岚心跟你说的?那个女人说的话不可信,也不能信。”

“可是……”

高朗不是第一天跟着太子,最近的变故让他时常怀疑自己。“阁子狱”里的孩子,青砖白瓦巷的女人都是无辜的。

“可是什么?你今天怎么了?”

“求殿下放过她们。”

“岚心那个女人行走江湖惯了,手心儿里多的是不入流的伎俩。放了她们任由这件事传出去,谁来放过本宫?本宫宁可错杀,绝不放过。成大事者不拘小节,杀几个青楼女子算什么。你若是不忍下手,交代别人去做便可。”

太子拂袖而走。

“属下……遵命。”

太子能感受到他落寞的情绪,可无论是谁和他的要得的比起来,轻如鸿毛。高朗只是他的一把利剑,一把供人驱使的武器是不该有别的情感的。

隔着一丈多远的距离跟在太子身后。风夹着雪花扬起他黑色的长袍,雪落在他的嘴角,眼睛里。高朗捏紧腰侧的长剑,第一次有了退缩的想法。

他最终还是决定自己去做这件事情。

“听说你急着见本王?”

岚心拾起她惯常的魅笑:“奴家从来没见过像王爷这么英俊的男子,片刻未见已是十分想念。”

狱卒将要挥鞭,被夏侯君安拦下。

“你们都先退下。”

“是!”

狱门被关上,牢房里昏暗的烛光微微晃动两下。

“王爷原来这么着急。”

“姑娘不必再演了,此处就你我二人,你想说什么尽管说,本王洗耳恭听。”

岚心颔首,敛去嘴角的不敢,片刻后扬起一个媚笑,漫不经心道:“都是我做的,什么都是我做的。”

夏侯君安轻笑,一语双关:“什么都是姑娘做的?”

“拐卖少女,逼良为娼都是我做的。那些人都是替我卖命,他们什么都不知道。”

“还有吗?”

“这些还不够吗,够我死十次百次的了。”

“敢问姑娘,‘阁子’是何意?”

阁子?不知道,于是她选择性忽略夏侯君安的问题。

“我知道我罪大恶极,但还是想请王爷赏我个痛快的死法。”

既不知道“阁子”的事,又一心求死,短暂时间内她的情绪变化这么极端,联想到刚才高朗中途离开了一小会儿,夏侯君安问:“你刚才,可是见到了什么人?”

“我一直被绑着,又有人看着我,我能见谁?”

她想见的是那些姑娘们,好好的把她们遣散了。她们很多人刚开始的不是真心愿意跟着她做这一行的。没进来的之前她觉得自己对她们算是好的了。从不压榨苛责,被客人欺负了会出面摆平。就在刚才,她忽地想明白了,自己明明是深渊前推了她们一把的凶手。

“如姑娘所说,什么都是你指使的,你怎么会不知道何为‘阁子’?”

岚心迅速反应道:“手底下的小崽子们不听使唤,私底下做些乱七八糟的勾当也是有的。老娘不可能事事周到,人你也抓了,案子也清楚了,老娘没什么好辩驳的。要杀就杀,别那么多废话。”

“姑娘不想说本王不会勉强,那就麻烦姑娘在这里多委屈几天了。”

不行,拖的越久,姑娘们越危险。

“站住!”

夏侯君安停住脚:“姑娘这么快就想通了?”

“我饿了,能不能先给我弄点吃来?”

夏侯君安略迟疑了下,走到门口叫侍卫去厨房弄点吃的来。

热气腾腾的卤肉面并几碟小菜,岚心跺跺脚:“放我下来啊,难道王爷想要亲自喂奴家吃?”

狱卒看向夏侯君安,后者点点头。

王府里外都有侍卫把手,不怕她跑出去。

岚心一条腿翘到凳子上,面条吸溜的直打转转。汤汁沾到嘴边,溅到身上也顾不得擦。尝了两口小菜,嘴巴包的鼓鼓囊囊的也不忘对面前的食物品头论足。

“王爷你也太小气了,我都要砍头了,你就给我吃这个。那外头的大狱,头天晚上可是要给犯人准备大鱼大肉的。”

狱卒忍不住呵斥:“大胆,跟王爷说话你啊我啊的,看我不……”

岚心端起碗喝一大口汤汁,没搭理。

放下面碗,岚心透过牢里的小窗看向外面,有雪花从缝里钻进来,靠窗沿的牢房地上是湿的。

“王爷,我还想去外面看看。”

夏侯君安在狱卒不解的眼神中点点头。

岚心在雪地里转个圈儿,仰头,感受雪花落在脸上冰冰凉凉的感觉。

她没打算全须全尾的回去,用一条命换几十条命,值!最后再呼吸一次外面的空气,看最后一场雪。她张开双手,慢慢挪动步子开始转圈,慢慢的,一圈又一圈……

岚心领口灰白相间的兔毛领沾染上点点猩红,脚下一滑,摔倒在雪地里。

夏侯君安在她坠落的瞬间反应过来,“快去叫胡太医!”

岚心勃颈处的伤口中鲜血喷涌,她拉住夏侯君安的衣领:“求王爷开恩,放过我的姑娘们。她们……真的什么都不知道。我……也想赎罪,可是活人永远比死人要,要重要。”

就算她什么都知道,也要把它们都带到地下去。孽有她一份,这条命,她觉得不亏。

夏侯君安捂住她颈间伤口,血从他的指缝里冒出来,很快染红他的袖口和岚心的上衣。

胡太医赶到时,岚心已在夏侯君安怀里咽了气。

狱卒忐忑上前回复,岚心自杀前,高朗来过。

夏侯君安默不作声,忽然出声道:“快,带人去青砖白瓦巷看看。”

不出意外的,青砖白瓦巷人去楼空。只是不知她们是如岚心所希望的那样逃过一劫,还是已经凶多吉少了。

夏侯君安漫无目的的在王府里走着,等他反应过来,人已经走到了揽星阁。院子里那颗巨大的海棠树上落满雪花。他问自己那么执着的想要知道真相是为了什么。倘或真的是那个人自己当如何?太子失德,废,动及国本;不废,国家交给到这样的人手上又能走多远?

房门吱呀一声打开,唐暮看到树下发呆的那个人。

“夏君安,这么大的雪你搁院子里乘凉呢?”

树下的人怔了一下,偏过头道:“一起?”

门口的人嘁一声,退回屋里,然后哗啦一声又拉开门,自己就是要出门的。

经过夏侯君安身边,余光瞥到他右手袖口上都是风干的血,袖口冻的硬邦邦的。

“你受伤啦?”

“不是我的血,岚心自杀了。”

唐暮也有些吃惊,随即了然地劝慰道:“有些事情知道了也没什么好,就让它们都顺其自然吧。你还是先换身衣服去吧,这样怪吓人的。”

吓人的不是衣服上的血,而是他有些灰败的表情。

二十三

金嬷嬷最近心情好得不得了。她家王爷的身体在胡太医的调理下一天比一天好。王爷和王妃同房了好些日子了,想来不久就要有好消息传出来了。金嬷嬷为人乐善好施,做起事来却毫不含糊,颇有些不苟言笑的意思,把王府上下打理的井井有条。下人们都很少看见她笑嘻嘻的样子。王府里的人都察觉出来金嬷嬷的变化,偶尔有人和她皮上两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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