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警察。”叶驰敏轻描淡写地说，可能自己也觉得这个说法有点不近人情，她犹豫了一下，两人视线相碰，又相视而笑，叶驰敏问，“那你是怎么伤的？”
“昨天晚上遇上个疯子。”杨锐将昨天晚上发生的事情原原本本对她描述了一遍，那白色皇冠怎么撞他，他怎么跑，又怎么追，后来被一辆大车挡住追丢了目标，小叶听得很认真。
杨锐一边说，一边假装没有注意到小叶微微红肿的嘴唇，和手腕上闪闪发光的钻石镯子。
“你刚才是跟叶队打电话？”
“我跟我爸视频，他总是对我不放心。”叶驰敏似乎话里有话。
冷场了几秒钟，还是杨锐打破僵局，“小叶，其实，我这次来宁市主要是为了找你。”
叶驰敏神情很平静，“别开玩笑了，杨大公子。”
“我说的是真的，印象里你是我见过最天真自然的女孩子，”杨锐的目光有意无意扫过手镯，“你永远不会被浮华迷住眼睛。”最后一句一语双关。
叶驰敏垂下眼帘，“你不了解我。”
杨锐深深吐出一口气，决定和她说清楚自己的心思，“我已经征求你爸的同意了，你可以做我女朋友吗？”
叶驰敏抬起头，眼睛里带着隐隐慌乱，仿佛让他不要再往下说了，杨锐见状越发不管不顾，
“小叶，如果你和我在一起，我会和你分享我所有的一切，在你面前没有任何秘密，永远不会欺骗你，终生尊重你，我现在除了我爸给的以外一无所有，但我愿意把我将来的一切全都献给你。”
他平生从未象现在这样真诚过，他觉得自己就差把一颗心捧出来让她看了，可叶驰敏只是笑笑，完全没有被打动的迹象。
杨锐向前靠了一步，热切地问，“不好吗？你们女孩子不都想要安全感吗？”
“安全感不是这样的。”她说。
“那是什么样的？象朱朝阳那样？”
小叶的眼神骤然变得冰冷，“我不希望你再提到他。”
杨锐也觉得刚才有些过分，他踌躇片刻，抬起头，“有时候，我们爱的是一些人，结婚的是另一些人，我不介意你暂时不喜欢我，我可以等。”
“我们似乎只认识十几天。”叶驰敏把手放进口袋里，眼神飘向门口，又落回他的脸上。
“我认识你四年了，你可能完全没有在意过我，可是，我没有一天忘记过你。”
“我深感荣幸，可是，”她认真地看着他的眼睛，冷静的目光中终于流露出几分诚挚，“我不值得你这样，晚安。”
我只想把你从他身边救出来，杨锐望着她的背影，第一次体会到何为束手无策。
次日大家爬山观风景，原来只有一条六百级台阶通往山顶，度假村老板出资修了盘山小路，摆渡车可以一直开到半山腰平台处，稍事休息后再爬长长的台阶到山顶，如果不想爬了，平台旁边有凉亭树荫可以纳凉，向下望去，风景也是极好的。
今天这两台摆渡车就专门为他们服务了，大家欢欢喜喜坐上车，今天阳光普照，周围所见尽是风光无限，绿树成荫，班主任感慨忙了这么多年，头一回有机会发现家乡如此美好，甚至萌生退休之念。同学便奉承说这可是学校的损失，一路上欢笑不断。
杨锐坐在叶驰敏后面，感觉她今天情绪不高，问她是不是休息不好，旁边女生说她们一夜都没睡，光顾着聊天了。
“呆会儿早点回去吧。”杨锐小声说。
叶驰敏点点头。虽然她的态度依旧有着隔膜，但能偶尔能进行一次这样的对话便已满足，杨锐觉得自己还是有希望的。
朱朝阳依旧和班主任坐在一起，他身边女班长的声音最高，象在炫耀，而且她的手机就没安静过，一会儿给老师拍，一会儿自拍，一会儿又提议和老师朱学霸三人合影留念。
到了平台大家歇息，继续拍照，有人说这么高的地方掉下去可就糟了，旁边纪念品店的老板接过话茬说怎么没有，五年前一对老两口就是从这掉下去的，摔得那叫一个惨喔。
“对啊，我还记得上了宁市新闻的，”班长尖叫，“我那时候初二，午休时候看的新闻，我妈说，那老两口就不应该跟要离婚的女婿爬山，结果遭了暗算了吧！人就是不能轻易相信别人。”
班主任也想起这桩案子，不由啧啧感叹，同学中有外地考到宁市的，没听说过这件事，老板便一副知情人士模样，不厌其烦地给他们讲那天如何如何，“要不是有三个小孩在这里玩耍，这案子到现在都破不了！”老板一伸手掌，“五套房子！还有存款！全归他了，你们说这人心狠不狠，连自己老婆都不放过！”他讲得吐沬横飞，朱朝阳站在人群后面摆弄相机似听未听，杨锐一直在观察他的表情，朱朝阳一定注意到了，但他始终没有抬头。
“那小孩倒底长什么样啊？”这些人里面班长最好奇，“胆子也太大了，居然还敢敲诈大人！”
老板其实并没有注意到小孩，事实上那天游客很少，所以他一直在屋里看电视，惨剧发生之后听见叫声才跑出来，但为了表示他知道内幕，便添油加醋渲染一番，他口中的严良是个凶蛮彪悍的纹身暴力男，普普则成了一个小阴谋家。由于新闻报纸都没有公布未成年人受害者照片，所以大家都相信老板说的是真的，老板借这一篇故事又卖出不少饮料香烟，至于第三个孩子，警方让他不要乱说，要保护未成年人，所以老板并没有提。
昨天晚上大家都睡得很晚，这会儿坐在阴冷地方听了吓人故事，大家都觉得背后冷飕飕的腿发软，不约而同地都表示不再往上爬了，还是回房间补一觉。
他们回到摆渡车上，司机趴在方向盘上打瞌睡，人都坐齐了，吵吵嚷嚷说话也没把他弄醒，便有人不耐烦地拍了他一下，依然没有反应。
杨锐见拍他那人表情古怪，问怎么了，那人先是看看自己的手，又迟疑地伸出去，好像是要再拍一下司机的肩膀，可手在半空迟迟不敢落下去。
另一辆摆渡车已经启动，班长大声问这边怎么了还不走，杨锐忽然感觉不妙，跳下车跑到司机旁边抬起他的头。
人已经死了。
第60章 番外·伤（4）
杨锐打电话报了警，景区马主任第一时间得到消息气喘吁吁赶过来，看见朱朝阳也在，脸上浮起一丝尴尬，朱朝阳对他点了下头，马主任立刻咧开嘴冲他笑笑。
这笑容马上又收回去了，他跟着杨锐来到司机身边，刚刚还坐得满满的摆渡车已经空了，谁也不敢挨它的边仿佛上面有瘟疫，又不甘心走远，便都抱着看热闹的心态围了一圈，另一个司机始终低着头，一根接一根地抽烟。
“小伙子身体挺好的，上个月还在迎宾活动里客串舞那个狮子，”老马用手比划了一下，“我们景区每年都有体检，他在这里工作三年了，办公室有他的健康档案，我回头去调一下，没听说他有心脏病啊。”
杨锐翻开死者的衣领给他看，“当然不是心脏问题，你看他的脖子。”
大家抑制不住好奇心纷纷往上围，这时警察也到了，分开众人，马主任简单介绍了情况，死者男，年龄二十五岁，外省户口，没有心脏病史。”
法医老陈戴上手套检查了一番，也认为很象是昆虫类叮的，他问老马，“你们景区有很多蜜蜂么？”
“不知道，”马主任擦了把额头上的汗，“近年来环境改善，各种动物种类也在增加，什么黑天鹅呀白鹭呀金丝雀什么都往山里飞，虫子更是数不清，有一种叮人特别狠，叮上半小时就变成猪头。”
老马说得煞有介事，女生堆里有人噗嗤笑出了声，杨锐皱眉，低声问老陈能肯定是毒蜂蜇的么，宁市有这么厉害的蜜蜂，是杀人蜂吧。
“如果是特殊的过敏体质就有可能，尸检就知道了，通知家属没有？”
“我这就通知。”老马在手机里找人事电话，接通之后让她找小李司机的家属，赶快。
这边还在拍照，杨锐余光看见叶驰敏一只手扶住额头，蹙眉不语，走过去关心地问她哪里不舒服。
“没吃早饭，有点头晕。”
“你低血糖吧？”杨锐条件反射去掏口袋，可惜除了手机火机以外空空如也，纪念品店只有方便面火腿肠，还是一个女生带着巧克力，分给小叶一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