以她之名(67)

牛排餐厅在一家KTV的二楼,进了门前台会起身弯腰笑着说一句“欢迎光临”,迎面遇见的厨师也会笑着对人点头说“欢迎光临”。

服务人员带着姐弟两个去了靠窗的座位,然后笑着递上菜单,再端来两杯别了吸管的盐水。

每个座位的桌子上都摆放着形式各异的素色大理石瓶,养着不同种类的干花,空气里是淡淡的清爽味道。

轻音乐自天花板的圆柱形纹路里散发开来,声音很小,可以隐约听见的,又不干扰人交谈影响人的思绪,很体贴。

餐厅的装饰整体是西式偏暖色系的,干净整洁,来的人大都很小声的交谈着,在这样的环境里,很难不做到彬彬有礼。

丝绸窗帘被系在了两边,露出磨砂状的落地玻璃窗来。

“下次可以和小鸳儿一起来,她一定喜欢这个地方。”宁卿自言自语。

“姐,你是我亲姐吗,过年就隔一天两天的给顾鸳打电话,现在等不到两天就开学了不就见到了,您老现在可是在跟你亲弟吃饭,干嘛提她来扫兴。”

宁卿微微一笑,“我想她了。”

宁染撇嘴。

“会长!”

听着声音,宁卿咬着吸管的牙齿一用力,握着盐水的指尖下意识的敲击着玻璃杯的杯沿。

一下,一下。

她把吸管吐了出来,这个很不雅的动作她做的自然而然,且隐晦。

宁卿转头,微笑着问,“真巧啊,舒敏也来这里吃吗?”

“是啊是啊,会长,好巧哦!”

绑着马尾的女生很是激动,她本来十分抗拒兄长带她过来,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宁卿。

她的信仰,她的神明。

“她就是你说的天使啊!”

马尾少女身后走出一个青年来,大约二十一二的样子,他好奇的往前走近了些,“你就是宁卿吧,我妹在家里说的最多的就是你的事迹。”

“谁让我会长这么宇宙无敌超级厉害可爱呢!”

女生攀在青年肩上吐舌头,“这是我哥哥,就是我跟会长说过的,他过完元宵才回上海交大,这几天一直拖着我出去浪,我都烦死他了,会长,虽然很想跟你拼桌,可要真这么做了,估计得被姐妹们的口水淹死,那我可以坐会长旁边这一桌吗?”

宁卿微笑听完点头,很是礼貌的,“我又不是旧时代压榨劳动力的封建土地主,不需要问我,你们随意就好。”

马尾少女立即喜滋滋的坐在了靠宁卿背后的双人座。

这边,被整个儿无视了的宁染表情嫌弃,把先上了桌的慕斯蛋糕推到宁卿跟前,再把蔬菜沙拉划拉到自己地盘里。

“姐,这又是一个你的骨灰粉?好白痴。”

宁卿面色微有不愉,“阿染,我跟你说过多少次,要礼貌,不能背后语人长短。”

宁染不服气的嗯了声,显然没听进去。

这不是家里,回去再好好教育他一顿,宁卿想着,看侍者把铁板牛排端上来,自己却已没了半点食欲。

背后的少女仍在叽叽喳喳的对着自家兄长讲述着什么,话里话外,都是关于她,声音不大,但很吵。

让她烦躁。

宁卿面带微笑的,时而转身回应着少女的笑,娃娃脸无比的耐心温柔。

桌子下紧攥的指骨间有一根细长的银针扎出来,不见血迹。

这样的光天化日,她藏匿不了,必须要镇静下来。

刺痛。

她长到现在,遭遇过两次绑架,目的不同过程不同,结果自然也不一样。

第一次她侥幸存活,代价是她少女时代残存的仅剩的天真。

第二次她反败为胜,代价是来不及绽放就枯败了的她的成人的血,以及,她干枯皮囊下日益膨胀污烂的暗黑腑脏。

所以那个徐霞必然是死了,而那群沾染了自己的卑兽也将不得善终。

至于她的善良,大概早在知晓父母车祸双亡的那一刻,就被自己主动扔弃了吧。

她看向对面正皱着眉头往碟子里挑蔬菜的宁染,笑得温和。

所以说啊,这些人为什么还活着,为什么要出现呢,为什么要一次又一次的来提醒她那种种不得见光的残酷事实。

真的是,恶心死了。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有资格这么做,除了顾鸳,她的小鸳儿。

她的小鸳儿的眼睛,多令她想念。

宁卿端正了姿态望了望玻璃窗外的熙攘人间,浮华喧嚣,莫名的,微微的笑了起来。

这无可比拟的留白时代。

开学第二天,小青去参加文学社的新学期开学会议,路上接到了一个陌生电话,本地号码,她没接。

不过两秒,那个号码再次打了过来,连续挂断两次后,小青接通了。

“你是?”

“荆川被我哥带走了。”

年轻的女声。

她听出来了,是程妹。

“荆川在哪里?!”

小青一下子变了脸色,转身离开了文学社所在的一字楼大道。

“职高这边,我哥看着我我过不去,你现在通过我微信验证,我发位置给你。”

“好,我现在就过去,谢谢。”

“用不着你谢,我是怕荆川受伤害,不是因为你!”

“副部?学姐?你看什么呐,怎么魂都丢了?”

文学社办公楼的不远处的过道,柳苏伸手在顾鸳眼前晃了晃,随着前者的视线望过去,空无一人。

“没事,走吧。”

顾鸳摇头,笑着率先一步进了学楼。

会议开始了很久,小青都不在场。

顾鸳观望着,握紧了口袋里静音的手机,思量。

手机的信箱里有两条短信,收到时间只相隔一天。

“我好想你啊顾鸳。”

这是蒋妍的。

另一位就比较含蓄了,“顾小姐,因故外出,再有见时。”

落款依然是少年的字。

君之。

她从来知道,小青的冷,是浮于表面的,是为了保护自己炙热内心的,伪装,可他……

顾鸳能感觉到,哪怕少年笑的再温雅如玉,他身上的冷意也是从骨子里散发出来的。那种冷,是一种对万物皆无情感的漠视。

那种清贵,那种孤高。

却意外的让她讨厌不起来,难道只是因为,他看她的时候,会刻意收敛,他的目光是暖的。

她无意忆起一桩旧事。

秋日塑胶跑道一边,树木之下,草地之上,清秀的少年随意站立,就是淡雅至极的出世风度。

顾鸳就在他两步外,迎着烈日,问了少年有关理想。

“寻宝。”

少年的声音很久之后才穿进耳朵里,淡淡的,深思熟虑的结果。

“寻宝啊。”

她猫瞳流转,眼尾上挑,瞅着少年近乎调笑,“海贼王的宝藏吗?”

听她这怪样的清软语气,显然有意埋汰。

少年微笑,并不在意,反而问,“顾小姐你呢,准备以后做什么?”

“你是说高中毕业了还是大学毕业了之后?”

“随你想象。”

“随我啊。”

她一点不上道,故意笑眯眯进一步道,“那就很多种选择了,老死山中怎么样?意外死亡什么的最讨厌了,还是可以自主选择死亡方式的好,想想看,一个人住在少有人迹的丛林里,看月升日暮云卷云舒,自给自足,时不时的再对着这天、这地发发牢骚,哈哈,怎么样?虽然我更想死在水里。”

“瓦尔登湖。”

少年望来一眼,半点不意外她这没半点子实话的敷衍,“你在耍赖,顾小姐。”

顾鸳哼了一声,不再提此话,转而兴致勃勃的说,“君之,你摘下眼镜来给我看一下吧,我想看看你不戴眼镜的样子。”

她说着说着就靠近了他,胆子不自知的被好奇心放大。

她觉得他安全,所以坦然以对,愈加放肆。

之后的事情太尴尬,再回想下去她会脸红的,于此时的氛围不合适,也太过诡异。

她只是觉得奇怪,为什么其他人都不可以,唯独他。

她记得很清楚,就在前几天,有一次卓尔不经意碰到自己肩膀,她马上就有了恶心欲呕的反应,脸色发白,觉得浑身不对劲。

皮肤下像有无数的小虫子自肩膀爬向四肢,沿着血管,密密麻麻,蜿蜒咀嚼,她甚至能听到血肉被啃噬的声音。

那种来自身体本能的排斥,让她自己都惊讶不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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