情动。
欲动。
顾鸳的脚尖发麻,有些站不住脚,刘海后的婴软耳尖有些发痒发烫。
这样下去不行,会失态。
顾鸳心神一禀,微微后退,卓尔却扯住了她的手腕,她的左手手腕,又凉又细。
如同许久之前。
他还不满的觑她一眼,“你站那么远做什么,听得见我讲话吗你?”
“嗯。”顾鸳忍住了翻白眼的冲动,咬紧了牙齿想抽出手。
“你这是什么视死如归的表情?”
卓尔看见她表情里的抗拒,更不爽了,感觉到手中握着的异样感,垂眼去看,这才发现顾鸳白色T恤遮不住的手腕骨节处,系着一根宽丝绸带,墨黑。
“这是什么,新式手镯?”
他问,故意靠近了她,轻眨了那双轻易能勾了她魂魄的妖美眼眸。
“不是。”
顾鸳立即撇开眼,不想再说话,可卓尔力气太大,她根本挣不开,无奈之下不由喊了一声,“卓尔你放开!”。
可她心虚气乱,势头不足,调子都整个的软了下来。
不说卓尔,就是她自己都被这一声引人遐思无限的轻嗔给惊愣住了。
恼羞成怒之下她狠咬了一下唇,干脆一脚踩在了还没回过神的罪魁身上,脚下生风的走了。
高一的终结以如此暧昧羞窘的镜头落幕,顾鸳表示,她想撞墙静静。
可在归途中,她坐在车窗边,打开墨绿色日记本,看到夹着的那张照片,看着那个如同自古老世界走出来的丽影,这样陌生的她自己。
一股反胃的呕吐感顿时上涌。
她身体中有什么在喧嚣撕扯,脖颈与耳尖的红晕通通退却划为挣扎无力的苍白。
顾鸳颓然的,缓缓掐住自己的左手手腕,这纤细瓷质的,仿若在夏日下透着薄亮的釉彩的少女手腕。
左手食指微曲,落在稍张的唇齿之间。研磨。啃噬。渗血。
怎么办。
真的好想,好想把他的眼睛囚禁起来一起带走啊。
顾鸳牙齿颤抖,攥着手腕的绸带尾端,狠狠闭上了眼睛。
上善若水。
心如止水。
在外婆家没待几天,她就一个人拖着行李箱坐动车去了上海。
走出地铁一号线的时候,她被夜上海的东方明珠电视塔的璀璨灯光晃到了眼睛。
夜晚的上海总是浪漫多情,美得不真实。
她从小到大行走这座城市这么多次,以客居旁观的姿态,怎么都无法真正融入进去。
她总是不够积极。
但享受这种喧杂中独处的闲适感。
顾鸳坐在天桥某处的花坛上,仰头看着东方明珠电视塔的梦幻光亮,视线凝定而虔诚,并未落足于往来匆忙的人群之中。
几个小时后,她等到了晚班赶来的父亲。
父亲目光温润歉疚,问是不是等了很久。
顾鸳摇头,很乖顺的笑着。
“没有,爸爸,你来的刚刚好。”
学校彻底空了下来。
凌晨,小青赤着脚下了寝室楼,楼道感应灯有一层没一层的亮着,熄灭。
她紧拽着洗的发旧泛白的灰色棉衣后背及肩膀处有深浅不一的割裂血迹。
枫林大道的长木椅上,她身体僵直的坐着,长发披散,神情清冷。
月光很亮,她能清晰的看到脚背被瓷碗碎片割伤的血痕,弓起脚背,血很快就顺着皮肤表面蜿蜒成重力拉扯的长条分明状。
她已经很久没睡过安稳觉了。
愣神间,她突然想起来,顾鸳今天坐动车去了上海,应该是晚上到。
打开手机发了一条短信过去,“到上海了吗?”
关掉手机后,才恍惚的发觉现在是次日凌晨一点多,应该早几个小时或者干脆晚几个小时问这句话的。
无言中,手机屏幕却亮了起来,是顾鸳发来的信息,她也醒着。
“小青,你还没睡吗?”
“睡不着。”
“我也是。”
还来不及摁下一个键,寝室楼道感应灯一层一层的从最顶楼过道的窗户里亮起,门后的一团黑暗里有谁在喊她的乳称,“乖囡,回来睡觉了。”
小青立即关掉了手机,起身走进了黑暗里。
赤脚。
鲜血淋漓。
她的信
顾鸳走后没几天,宁卿无视了宁染的抗议,带着他去了青海那边,看过了月牙泉后,就在湖边民宿住了半个多月再回来。
她还要上课。
宁染一直心不在焉,也根本不问胞姐去青海的因由,只是沉重的等着被审判。
某天,在跟卓尔一起泡吧打游戏的途中接到宁卿电话后,他崩溃了。
逛奔回来连着确认了几遍,宁染抱着二中老师送来的中考成绩单,恨不得大哭一场。
“姐。”少年面色极难看的锤了一下沙发,“你可千万千万别告诉顾鸳我报考青鹭没入选的事,不然,她一定会笑死我的!”
“可小鸳儿迟早会知道的呀!”宁卿把削好的苹果递给他,揉了揉胞弟的脑袋。
宁染哼唧,“我不管,反正能多晚知道就多晚知道,现在就是不能说!”
“好,我答应你就是了,还不让说,有什么好不让说的,又不丢人,小鸳儿只是逗你,又不会真的嘲笑你。”
“那也不行!”宁染皱着包子脸,一个劲儿的懊恼着。
宁卿好笑,“现在知道难过了?让你好好学习你不听,现在后悔了吧!”
“谁说我后悔了,顾鸳她不就是走了——”
“嗯?”宁卿的视线扫过来,宁染立马改口,“好运嘛,哼,不去就不去,谁稀罕呐,姐,我要去一中,跟卓尔哥他们一块!”
“不行!”宁卿声色一厉,反对的十分坚决。
“为什么?!”
“你别管为什么,你去实验还是继续在二中读都行,就是不能去一中!”
“如果我非要去呢!”
“随你!”宁卿说完,直接就上了楼。
“姐!”
楼下宁染在喊着,全然不懂气氛的突转是触动了什么开关,但他没有得到任何的回复。
宁卿就站在二楼楼梯拐角,听着宁染的声音,她的双手紧紧抓住了木制扶手,微躬着身子,眼眸里,有什么在丝丝缕缕的溢出来。
她赶紧晃了晃脑袋,想要下楼去收回自己那些不经大脑思考就独断专行的话。
可她犹豫了,迟疑了,也就理所当然的,放弃了。
生活里怎能全是情感,总要有人挣脱出来,看清事实的。
宁卿如是想。
顾鸳在上海待得很是无聊,没有出门的欲望,没有饮食的欲望,没有休息的欲望。
父母都出去上了班,妹妹去小区另一户人家玩了,还没回来。
大热天的,她穿着吊带短裤,赤脚盘坐在地板上,扯着纠缠打结的长头发,很是气结。
洗个头发都能洗断了梳子,把断掉的梳齿缠进头发里,她很想哭上一哭。
对着屋顶上方的小圆窗出神许久,捧着乱七八糟的头发站起来,在房间里拿出一把剪刀来,咔嚓一声,手起刀落,好不容易蓄起的及腰长发的厚度就减少了三分之一,长度也杂乱不齐的到了下巴处。
她顿时松了口气,感觉头皮都轻松了许多。
干脆哼着歌,到洗手间里对着镜子把头发全都剪了,乱乱的,短短的,像被狗啃了一般的难看。
她却看得心情愉悦无比。
等到头发重新长到及肩的时候,已经是开学一个多月以后了。
她升了高二,宁卿和小青升了高三。
至于宁染,她知道他成绩不好,对他有没有报考青鹭的事情并不大上心,只知道他还是在二中。就读高一。
有天,她下楼解剖橙子找不到水果刀,正好碰见宁染回来,想要问上一问刀在哪里,宁染却像是受了惊似的,蹭蹭几步上了楼,根本不给她问出口的机会。
“中二病怎么越来越厉害了?”
顾鸳无解,继续在厨房客厅兜转着找水果刀。
所以当之后她知道宁染其实是报考了青鹭的,只是不如她幸运,没被选上时,便自顾自的乐了好几天。
是怎么看宁染怎么顺眼,就想着这人咱这么傲娇呢,告诉她怎么了,她又不会对他怎么样,也就笑一笑而已。
然后就是宁染自己生了自己一个礼拜的闷气。
顾鸳摇着折纸扇子,瞥了眼在沙发上装木头人的宁染,哼着小青教她的民俗小调,想要出门散个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