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胖妞倒是丝毫没有关注刚才还一直吃个不停的糖画,只是指着齐眳两人离开的方向“娘,他们为啥一直拉着手啊?”
妇人顺着看去,看两人走路都贴得紧紧的样子,心下自是清楚。差不离该是新婚的小夫妻出门闲逛。
看着自家哇眨巴眨巴一脸好奇,一副不说清楚就不罢休的小模样。
无奈扶额:“他们感情好,自然就拉着呗。”
小胖妞不高兴:“那我和娘感情好,你咋不拉着我。”
货郎都被逗笑了,妇人又好气又好笑:“拉,拉拉,我现在就拉着你走。”
说罢,只得把肩上的小豆丁放下,拉着走路都晃悠悠的小人,慢慢回家去了。
齐眳耳力清楚,将身后两人的对话听得仔细,心下一片柔软。
“你知道吗?”
齐眳看着身边笑意盈盈的行人,不自觉说出了自己内心从未对人说过的话。
“我以前,经常一个人出来。那个时候,看着市井人家的生活,简朴、嘈杂却满是幸福,就想着,这样的生活,我得不到,但是我能让别人得到也不错。”
谢时雨看着似乎陷在回忆里的齐眳,想到太后之前对自己所说的,齐眳的幼年时期被忽视的委屈,似乎明白了齐眳内心。
“你都做到了,陛下是很厉害、很厉害的人。”
谢时雨双眼都是认真,不是为了迎合齐眳,而是真的是那么想的。
齐眳笑容舒然,未再多说,只不过紧紧握住袖中谢时雨的手,两人拉着慢慢向前走去。
那些少年心性下生出的豪情万丈随着一点点实现,更多的只剩下坦然。
这一刻,齐眳心中无比安定。自己想要的已经得到了,剩下更多的,尽在掌握之中。
华灯初上之时,谢时雨神色恹恹,齐眳犹豫片刻,还是不得不说:“时雨,你可知道你还有亲人想见你一面。”
第 80 章
“皇上说的是谢府吗?”
谢时雨心里有些拿不准齐眳是什么意思。
眼下,谢府衰败的事情宫中众人都知晓,虽然自己对于谢府并无多少至亲之情,但是,不管怎么说,谢府都对自己有养育之恩。
若以常理,谢时雨应当以皇上对自己的恩宠求一求以便从轻发落,但谢时雨每一次想问一问谢府的事情的时候,心里总是堵着一口气。
自己的一切恩宠都是皇上所给,谢府一事若是无辜,以皇上的性子定然不会冤枉了一干人等。
但若是谢府罪责难逃,自己以宠相求总是辜负了皇上的一番心意。
心里众多思量,言语中不免几番迟疑。
没看到谢时雨脸上的犹豫,齐眳拉着谢时雨从不引人注意的小路到了一栋不起眼的宅子。
“其实,你娘在这世间还有亲人,并且,他们一直记挂着你。”
“我娘?”
谢时雨一时神色恍惚,关于娘亲的记忆本就没什么,离开了谢府,自己早已当作已是这世间孑然一人。
乍然听到这个消息,一时间不知道是该欢喜还是该悲伤。
“他们,是什么人?”
不自觉拉紧了齐眳的手,谢时雨语气里是自己都没察觉的紧张。
“你还有一个舅舅,和外祖母。这么多年,他们一直在找你娘,最近才有了消息。”
谢时雨一边消化着齐眳对自己所说的亲人,一边不自觉地踏入院内,
宅院不大,却很干净,满院都是一股浓浓的药味。
谢时雨蹙眉,齐眳轻生安慰“人上了年纪,汤药总是少不了的。”
微微点头,进入正房内只见一个慈眉善目的妇人一脸期盼的正往自己这边瞧。
“你……”
只见对方话还没说完,眼泪便联珠串似得滴落。口中喘气不止,呼吸间力有不逮。
谢时雨忙凑近,下意识扶住了妇人。虽然从未见过,但是眉目之间的相似就足以拉近彼此之间的距离。
看出老妇人精神不好的样子,谢时雨一直细细听着对方的话。
从娘亲刚出生讲到牙牙学语,再到小时候和舅舅打架。
这些故事都是谢时雨不曾知道的。
心目中对于娘亲的想象一点点丰盈起来。
“舅舅,今日怎么没见到?”谢时雨对外祖母口中顽皮捣蛋的舅舅起了好奇。
“他不是时常都能来,总会见到的,以后,有你舅舅爱护你,我也放心了。”
说话间,疲态尽显。谢时雨这才发觉,天色依然黑沉沉。才知自己在这小小院落待了这么久。
“外祖母,你好好休息,保重身体,我还想听你说我娘和舅舅的糗事呢。”
老妇人连连道好。看着谢时雨离开的身影眼中都是宽慰。
看到谢时雨依依不舍的样子。齐眳安慰道:“现下可能威胁到你舅舅和外祖母的人还没有伏法,他们之间的关系一直没有暴露。”
“等到过段日子,这些风波都平静了,便让你时刻出宫。”
感激齐眳的贴心,谢时雨微微点头,轻轻靠在齐眳肩上。
如今,自己再也不是孑然一人,有了家人、爱人,昨日艰难求生的日子仿佛就像是一场梦,从未发生过一般。
至于太过痛苦虚幻的前世,更是随着每日的琐碎小事,渐渐忘却了。
不过几日,接连发出的定罪诏书就震惊了宫廷内外。
一个个私下勾结的朝廷官员和巨商之间的联络被查探的清清楚楚,原本还要费一番波折的搜查流放在严密的看守之下竟未起一丝波折。
不过,大多都和谢时雨没有关联,唯一能勾起谢时雨一点心思的,就是谢府众人都被贬斥为平民,三代以内不能再入朝为官。
对比其他流放的家族来说,谢府的惩罚算小的。
不过,这并非是因为谢时雨的缘故,而是因为谢府在这次的谋逆之中,实在是自以为自己承担了重要角色。
实则幕后之人对于谢府压根就没有看在眼里,给谢府的消息不乏夸大虚假的。从头到尾都只是谢府自身以为自己举足轻重。
不过,对于谢府来说,这已经是最大的惩罚。本就不是什么勤于读书的家族,没了世代积累的财富,三代之后,不过尔尔。
齐眳对着也算松了一口气,就算打定主意无论谢府如何都不会影响谢时雨在宫中的地位,但是毕竟悠悠众口,自己总有顾及不到的地方。
现在谢府落败,消失在京城众人的眼中,已是最好的结局。
除了谢时雨,宫中最让人意外的是,昭妃家中竟被判了全族流放,而且还是去的极北苦寒之地。
数百年来,被流放过去的百不存一,甚至存活下来的在那种恶劣的气候下,也生活的十分艰难,极易早夭。
等到谢时雨看见昭妃的时候,已经是她自请落发出家,拜别太后。
谢时雨准备去太后宫中请安,正好看见被太后拒之门外的昭妃。
这还是谢时雨第一次见昭妃,不过也是最后一次,在太后宫外,神色一直平静的昭妃看着谢时雨终于忍不住露出裂痕。
“我还想着到底是什么人能得到皇上的宠爱,今日见你也不过如此。”
这样的话并不能对谢时雨造成任何影响,谢时雨安静看着昭妃,不反驳也不生气。
越是这样,昭妃更是忍不住自己的怨气。
“我十岁就定了要入宫为妃,每日晨起修习,论容貌我不输你。论才学,听闻你入宫之时字都不识。你凭什么?”
谢时雨可怜昭妃,即便是自请出家也看不破这宫中的迷障。原不想和她多说,也愿意看在最后一面的份上,多费些唇舌。
“皇上的宠爱从来就没有说谁学的多就给谁多,你以为的终究是你以为的。”
“我本就一无所有,皇上宠爱我,我便全心全意回报。”
“你的父母家族,富贵荣华都要皇上的宠爱来维系,来更进一步,你要的从来就不是宠爱,你要的是你自己的权势富贵。”
“我敢舍下一切,你敢吗?你愿意吗?”
说罢,谢时雨走进了太后寝宫,这也是她第一次说这么多心里话,不过,句句都是真心,也不怕人听。
昭妃怔怔看着一身磊落离开的谢时雨,一时间不知该说什么。
往昔族中富贵显赫的生活在眼前一一闪现,自己一直坚持的享用了富贵便要进宫得宠回馈家族,原是错了吗?
这答案谁也不知道。对错岂是一夕之间便能辨清的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