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过也是因为这份清冷,平白让他更迷人了些。
她咬咬唇,开口道:“行之,可是觉得车里闷热?”
贺明琅低低“嗯”了一声,说道:“这样的天气更适合走路。”
郑姝咬着唇,楚楚可怜地看着他:“你是嫌我多事,不该来接你?”
“贺某向来守时,下次就不劳烦郑姑娘了。”
“……”郑姝原想着跟他搭句话,好打破这僵持的气氛,哪知他是半分情面也不留,忽然间更尴尬了。
她心中不快,烦躁地撩起车窗上的竹帘,再不透透气,她都要窒息了。
据宋大人所说,他名满华京的时候,亦是很多花魁才女的入幕之宾。
他喜好诗文字画,这些天,无论是诗词歌赋,还是画作曲乐,该使的手段都使过了,他一点反应也没有。要说他天生冷情,却也不是,方才她看得清楚,他怀里抱着那小娘子时,面上明明是笑着的,想到这里,便更生气了,自己无论样貌身材,还是学识品行,样样都比他那小娘子强,可他连给个正眼都不肯给她。
“让开,快让开。”远处传来一声大喊,郑姝抬头望去,只见街上一短打武夫纵马而来,那马儿速度极快,沿路行人慌忙闪避,连带着撞到几个货摊,却也不见他停,那大汉挥手大喊道:“马疯了,停不下来,快闪开。”
眼见那疯马便至眼前,郑姝睁圆了眼,忙叫道:“给他让路,快闪开。”
车夫急急扯着缰绳,往路边走去。
这条路并不宽阔,郑家马车横在路中,便已占去大半,能闪避的地方并不富裕,那疯马凶悍,擦身而过时,亦惊了郑姝的马,马儿一个爆冲,车厢直直撞在了路边的石头上,贺明琅身形一荡,忙抓住车轩的木栏稳住身形。
郑姝便没有那么幸运,她那侧的车厢受力最大,整个人都被惯力甩了过来,直直扑到了贺明琅怀里,他伸手就要将她推开,谁知她头上的钗环上的金丝反勾住了他的衣裳,贺明琅不由地皱起了眉,就算解下来,这衣裳也要破个洞,真是糟践了。
郑姝被他一推,疼得头皮发麻,她泪水包在眼里,急道:“疼。”
贺明琅瞥了一眼她的发簪的位置,应是从头发里面伸展出来的,若要取出必须先散了她的发髻,和披头散发的女子同行,到底不妥。
真是麻烦!
他叹了口气,伸手去解那交缠的金丝。
难得这一次,他没有硬生生将她推开,郑姝见他并未着恼,这才放下心来,被他身上独有的气息的包裹着,她的思绪不受控制的乱飞,她将头轻轻靠在贺明琅怀中,听着男人结实有力的心跳,心想:或许他只是不习惯,只要她再努努力,便也能在他心里留下些许痕迹。
——
李西施引着唐明珠抄小路,紧赶慢赶才追上郑姝的马车,自是错过了街道纵马那一幕。
轩窗大敞,从这个角度看,贺明琅正背对着她们,而他怀中伏着一个娇滴滴的美人,是谁也就不用说了。
李西施看见了,唐明珠自然也看见了。
她握着唐明珠的手紧了紧,暗道自己乌鸦嘴,几度想开口,却怎么也说不出话来。其实她就那么一说,倒没真的想过贺明琅会做出什么对不起唐明珠的事来,眼下这情形,只怕这傻妮子会伤心,她转头看向唐明珠,只见她愣怔地盯着车内抱在一起的两人,不知道在想什么。
唐明珠此刻脑中一片空白,从前,贺明琅的风流名声她不是没听说过,可自打两人成婚,他便绝了身边的莺莺燕燕,至少在她视线所及之处,皆是净土,未成想,竟真如李西施所说,只有在她面前是这样。
“回吧!”唐明珠吐出两个字,转身便走。
李西施追上她,张了张嘴,才憋出一句:“你别往心里去,兴许是有什么误会。”她惯来不会安慰人,这句话说了倒还不如不说,听进唐明珠耳朵里,她只觉心头空落落的。
“谁往心里去了,他爱抱谁就抱谁,我才不在乎呢。”唐明珠嘴上这么说,心里却涩的厉害。
耳听为虚,眼见为实,贺明琅那个脾气,若真不喜欢,又怎会任她靠在怀里,她都亲眼看见了,还能有什么误会……
第二十六章 喝酒
任凭李西施在耳边叽叽喳喳,唐明珠依然一路无话,刚回到巷子她便和李西施分了手。
回到家中,那桌上的松枣糕已经凉了,她掰下一块,放入嘴里,居然尝不出是什么味道,她不甘心,又掰下一块,放嘴里使劲嚼着,除了腻还是腻,咽下去时,竟然卡在喉咙里,上不去也下不来,唐明珠灌了一大口冷茶,才勉强将之冲了下去。
“什么松枣糕,难吃死了,叫送糟糕还差不多。”她愤愤地将松枣糕扔到一边,转身回床上躺着去了。
她睡不着,脑子里便开始胡思乱想,马车上那一幕像是刻在了脑子里,她拼了命的想驱散,可那画面却益发清晰起来。
二人虽是背对,看不清面上神情,但他们的动作十分清明,郑姝是真真切切地靠在他怀里的,贺明琅并没有拒绝,他拥着她,还不停地抚摸郑姝的头,唐明珠还是第一次见贺明琅这么温柔的抱一个女人。
贺明琅有些洁癖,轻易不许人碰他,她回想起两人初离华京时,随着一支商队南下,那商队的老板娘喜欢他,变着法子接近他,可贺明琅始终不为所动,直到他们要与商队分道扬镳前一晚……
那天刚下过雨,唐明珠鞋子上沾了泥,所以吃过晚饭,她便独自一人到河边清洗,后来贺明琅来寻她,她就躲在芦苇荡里藏着不出声,想吓他一吓。
就在她正要出声时,老板娘袅袅娜娜走来了,将贺明琅堵在野外无人处,说了些唐明珠听着都脸红的情话,贺明琅面上不耐,抬腿便要走,情急之下,老板娘揪住了他的衣衫,可她才挨上一片衣角,便被贺明琅抬手甩开了,紧接着,她打了个趔趄,跌坐在地上哭了。
因为被老板娘摸过,后来那件袍子换下来便扔了,那老板娘虽是徐娘半老,但姿色也不差,可他半点不怜惜,如今倒是能让郑姝钻怀里了。
所以,他是喜欢郑姝的吧?
“狗男人!”唐明珠忍不住骂出了声,心里居然有些泛酸,她是跟贺明琅说过,以后有了喜欢的人就和离,但她也没允许他给自己戴绿帽子啊,现在这算什么,借以公事之名,便可以毫不避嫌地出双入对?
唐明珠越想越气,倏然坐起身就想找他理论,但转念一想,这样巴巴地寻过去,未免显得自己太在乎,还是等着他回来跟自己交代吧。黑暗里,她幽幽叹了气,自己真是命苦,本以为重活一辈子,一定要规避好所有风险,好好生活,谁知不仅没有改善,反而更惨了,眼下居然面临着被人抛弃的局面,实在是可怜又可悲。
她满脑子都是贺明琅回来跟她提和离的画面,越想越气,双手捏紧了拳,在他睡觉的枕头上怒砸几下,口中不停地念叨:“打死你,打死你……”
打完仍觉不解气,她一把将那枕头掬起,指着它说道:“今天晚上回来道歉,我就原谅你。”
可那枕头到底不是贺明琅,自然无人回应她,唐明珠悻悻将枕头丢在地上,心里抓心挠肺,却怎么也等不回那狗男人……
------------
万福井三楼灯火通明,除了老板柳达常用的雅间,其余房间尽数肃清。
郑姝跟在贺明琅身后,脸微微有些发红,相处这么些天,她对他的脾气也有所了解,方才头上金丝勾住了他的衣裳,她还以为他一气之下会拆了她的发髻,岂料他非但没有,还耐心地将金丝解开,全了她的颜面,是不是说明,他对她也有那么一点心动。
郑姝咬了咬唇,低声道:“行之,上次我爹跟你说的事,你有没有好好考虑过?”
贺明琅微微一顿,前几日,郑源委婉地提过,想和贺明琅结翁婿之好,他的意思很明白,只有彻底绑在一起,才能进入他们的核心。
二皇子落难,他们这一党被牵连的牵连,流放的流放,日子都不好过,就连贺明琅这个一起吟风弄月的友人,也曾被波及。所以宋涛一见他,便起了怜惜之意,这才拉拢他来身边做事,不过这点怜惜,还不至于让他们推心置腹,所谓的核心,也不过是李必残留下的余孽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