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这又是柳儿姐姐的一计?
蝶儿只觉得脑袋更晕了。
“蝶儿快过来,把它藏好,一会想办法送进宫去。”
陈庭柳压低声音给出了指令,蝶儿也无暇多想,赶紧上前接过那玉箫,用一块绸子包好藏了起来。
“好了蝶儿,现在叫吧。”
“叫?”
“你刚才不是想尖叫来着吗?又惊又怒的那种。现在叫吧!”
蝶儿明白了陈庭柳的意思,退回到八扇小屏风旁边,深吸一口气,指着床上的陈庭柳和孙山尖声喊叫起来。
“啊——!!你们!你怎么敢!?孙——山——!你个色胆包天的伪君子,竟敢对姐姐做出这种事!我绝不饶你!官家也不会放过你的!”
蝶儿演得十分卖力,甚至张牙舞爪地扑上来,照着孙山的脸就挠了下去。
孙山是真的心虚,也不用刻意表演,抱着头挨挠,羞愧不敢动怒的样子十分自然。要不是陈庭柳在一旁帮忙拉着,他说不定真会给蝶儿挠花了脸。
幸好观众也及时到场了,三个婆子听到声音进了屋,把蝶儿架到一边,仔细观察起陈庭柳的身形变化来。
这个看看人,那个翻翻床。片刻之后,三个婆子互相交换着眼神,轻轻点头。
错不了,这回是真的!
蹲在地上抱着头假哭的蝶儿偷偷看向陈庭柳,对上了那一丝微笑,也轻轻点头。
太好了,她们都信了!
只有站在一旁不知所措的孙山在摇头。
虚则实之,实则虚之,虚虚实实……他的爱情,怎么都变成兵法了?
秘密
“小娘子,小店概不赊欠啊!而且就几个炊饼而已,您真连这点钱都没有了吗?”
“的确是没钱了,要不我拿这个抵账?”
“这包的是什么?笛子?玉的!这我可不收啊,要不您还是去当铺换成钱再来买炊饼……”
“就用它抵账!拿给你们后面的人看看,自然就明白了!”
“什么后……哦!懂了懂了,小的这就拿给东家……抵抵账!”
就这样,一支玉箫被送进宫中,由阎文应递到了天子面前。
而官家收到宫外的东西,最终还是没能瞒过太后。
玉箫,这好像是赵祯几年前送给柳儿的礼物。在这个时候悄悄送到宫里,刘娥稍加思索,就把前因后果猜了个大概。
为此,她还特地召来了刘从德和罗氏等人,把已经询问过一遍的问题又重新提出。
“尔等可能确认,柳儿的身子确实是被孙山所破?”
“回太后娘娘的话,错不了的!这回奴婢检查得仔细,柳儿身上的变化明显,那孙山看着也不再是个童子身,还有屋子里的气味……”
“够了。此事做得很好,你们三个的功劳哀家记下了,从今日起回宫待命吧。”
罗氏等人谢过恩典,离开了宝慈殿。
刘从德本来也想顺势邀个功,可是瞄见刘娥的表情阴晴不定,就改口问道:
“姑母,可是怀疑其中依然有诈?”
“确实有诈,不过诈的应该是官家,不是吾。柳儿送了一支官家御赐的玉箫进宫,应该是想骗官家,说她是用这玉箫破的身,并未失贞于他人。”
“这丫头居然贼心不死?之前说什么只有姐弟之情果然是骗人的!真是太狡猾了!”
刘娥没有说话,因为她心里的想法正好相反。
柳儿为什么要做这样一件傻事呢?
撒谎欺骗?这简直是授人以柄!就算旁人都能欺瞒过去,可共犯的男人怎么办?一个弄不好,便会被人要挟一辈子。
若换做是她刘娥,被人下药失身,肯定会寻死觅活地向官家哭诉,惹起怜惜,才更能牢牢锁住这个男人的情感。
而误夺她贞节的那个男人,靠这一夜夫妻之情,只要恩威并施,掌控得当,再将他扶上高位,就能给自己添一个死心塌地的助力。
内有天子,外有重臣,有这两个男人,还有什么事做不成的?
可惜这都是女人家的锦囊,没法传给刘从德。
“柳儿自乱阵脚,授人以柄,已经不足为虑。就算官家一时被她蒙蔽,也早晚会有真相大白的一天。失了官家信任,一个宫外的妇人,还能掀起什么风浪?把皇城司的人手都撤回来吧,只留一个杨怀信看着,也就够了。”
孙山并不知道刘娥心中的疑问,却知晓这个问题的答案。
昨天夜里,他运动得太过剧烈而迸裂了伤口,渗出一些血来。而陈庭柳把玉箫拿过来沾抹血迹时,他就问过这样的问题。
“为何要欺瞒官家?难道你还想着以后回宫不成?”
“别瞎吃醋啦。这会光明磊落了,你的进士还要不要了?”
“所以你是为了我才……”
“傻样!”
陈庭柳在孙山的嘴上轻轻一啄,他就把那一点小小的不快给忘了,还在渗血的伤口也忘了,一个饿虎扑食又把伊人搂在怀里……
回想起那一幕幕春色,孙山依然觉得不真实。他很怕这是一场酒醉后的绮梦,梦醒后只余空虚落寞。
趁着三个婆子进宫,蝶儿出门送箫,房里又只剩他二人的时候,孙山大胆地闯入内室。他又像昨晚一样拥上了陈庭柳,正要向她海誓山盟一番,却被轻轻推开了。
“娘子?”
孙山一脸错愕。
“不是娘子,还是陈姑娘哦!昨晚只是一夜……唔,露水姻缘而已。我舒服了,你也爽了,十分美好的回忆。然后我们回归常态吧,继续做室友,好吗?”
室友?
这个词不难理解,却让孙山很难接受。更不要说陈庭柳对昨夜之事的态度,简直就像是噩梦成真。
“你……不愿和我长伴相守吗?”
陈庭柳的一只手抚上了孙山微微颤抖的脸颊,动作轻柔,言语却十分坚定。
“还记得昨晚我们聊过些什么吗?追问彼此的一大堆秘密,然后一无所获!说白了,我们根本一点都不了解对方,怎么能在一起呢?”
原来是这个理由!
孙山赶紧问道:
“那如果我们能彼此坦诚,互诉相知,就能做一对真夫妻了,对吗?”
陈庭柳的手从孙山的脸上滑下,最后只剩一根手指顶在孙山的下巴上左摇右摇。
“那可不一定呦,谁知道你的秘密是什么。万一你是什么前朝余党,想要反宋复国,我可不陪着你造反玩!”
只一根手指就把孙山撩拨得心痒难耐。哪怕已经有过了肌肤之亲,孙山对陈庭柳那言行中的小小诱惑依然毫无招架之力。
幸好他不是前朝余孽,身负的秘密也不是什么杀头大罪,只是会惹些麻烦而已。
现在为了心爱的女子不得不说出口,家人肯定能够谅解,至于师父……唉,至今未娶,梅妻鹤子的师父可能会有些怨言吧。
不,或许师父才更能理解!若不是受过什么情殇,他老人家怎么会一生不娶,选择孤独终老呢?
思绪流转得飞快,孙山很快扫清了一切负罪感,决定坦白。
“那我说出我的秘密之后,你也会分享你的,对吧?”
虽然很想再确认这么一句,但孙山又怕这样显得婆婆妈妈,再让陈庭对他产生‘不像个男人’的想法。
索性直接说了,也算展露诚意。
“咳咳,那我就告诉你吧。你应该能猜到,我的籍贯其实并不在开封府雍丘县,而是一个叫鹞子山的地方。”
“嗯,洞房那天晚上你说的梦话,我还记着呢。”
“鹞子山在吴地偏僻处,山中多飞禽走兽,人迹罕至。从我记事起,我们一家人就居住在深山之中。我本以为家里祖祖辈辈都是山民,所以会如此生活。可后来听了爹娘的讲述我才知道,我家本是山下村子里的猎户,之所以会逃进山里居住,完全是因为我。”
“因为你?”陈庭柳显然被勾起了兴趣。
“我也是在村子里出生的,可是三岁那年,我被野狼叼进了山里。爹爹和大伯带着村子里所有的男丁进山搜了三天三夜,却没能找到我。家里人只当我已葬身狼腹,却不知道我其实被山里的老狼王当成狼崽子抚养着。直到一年之后,大伯上山打猎,意外发现了狼窝和我。他喊来村民剿灭了狼群,杀死衰老的狼王,把我救回了村子。临走前,他们还一把火烧了狼穴,以绝后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