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毫不亏欠。”
南木没注意十二和丛离，一副干成了大事的表情。
她的眼睛只望向那少年。
少年蜷着身子，把自己缩成一团。他蹙着眉，仿佛睡梦中，也经历着莫大的苦痛。他都经历了什么，才会有如此痛苦的表情？
明明那些师兄，在遇到危险的时候，都盼他。可为什么有了活路，却又惦记杀了他？
少年的唇，白的发青，身子缩地更紧了。
南木俯下身子，把手放在少年头上，灼人的烫。
“不用摸，他是发烧了。”十二拉回苏南木的手，好像生怕这一碰就粘上似的。
“十二师兄说的没错，”丛离点了点头，“他意识不清，就被扔进寒泉泡着，不能随着泉水运行经脉，定会被寒泉的灵气冲撞，发烧也是正常的。”
“我漠宇门平日就是这么教导弟子，毫无同情之心，毫无悲悯之意的吗？”苏南木的眼睛中，有火。
“不是啊，南兮少侠，你说说你的门人怎么这么狠心，把你丢入寒泉，让你受苦，幸亏师姐平日里就教导我们，要有侠义悲悯之心，我这就去拿衣服给你换上。”十二一屁股坐在南兮身边，眼泪哭的一串一串的。
“十二师兄，你还不快去啊。”丛离跟着一边抹眼泪，一边用脚狠狠的踢了十二的屁股。
“他今日救我一命，这床本就应该他睡。”苏南木让十二把换好衣服的南兮，扶上了换好被褥的床。也许从舒服的床上醒来，再听到那些不得不知道的痛苦，会少些难过。
“师姐，你不是也受了伤吗？”丛离不甘心的道。
“我只是些皮外伤，在寒泉时已经恢复了，你们去休息吧，我在这儿守着他。明日等赤阳城的人走了，再把这件事告诉爹爹。他们走之前，先不要旁人提起，以免人多口杂。”
“师姐……”丛离撅着嘴，还想再说什么，可看苏南木眼中的澄明，知道这事她是坚定了决心的，“那我和十二师兄守在门外，有事你叫我们。”
***
月夜的清辉，将床上的人照的明净。
苏南木坐在床边睡着了，夜里的春寒让她下意识的寻找温暖，手碰到了什么，是暖的，便牢牢的握住不放。“南兮，我好冷。”
梦中的呓语唤醒了床上的少年。
少年缓缓的睁开眼眸，不过十几岁的年纪，眼中却似山海云雾般的辽远。
他不再是睡梦中那般孱弱，一掀被子下了床，抱起苏南木，把她轻柔的放在床上。只是那只手至始至终未曾松开，于是也便舍不得拽开，便只好坐在床头。
前半夜她守他，后半夜换他守她。
正如他们那漫长的神魔的一生。
***
“竟然，竟然还拉手了？！”
丛离把手中的被子，往十二怀里一扔，使出吃奶的劲儿想要分开两人，却终不能够。最后赌了气，转身了出门。
十二若有所思的看着二人握紧的手。
这历经八十轮回，仍旧注定纠缠在一起的两个人……
难道是他和丛离，搞错了？
十二把被子盖在南兮身上，小心翼翼的出去了。
漠宇门在仙山深处，入夜没了灯火，空中的繁星更显璀璨。
夜风阵阵，奉献出被子的十二和丛离，紧挨着，坐在苏南木门外。
“哥，你说这个南兮和南木神君，到底有什么渊源？他八十个轮回都爱而不得，竟然还能找过来？这次更绝，根本没睁眼就找来。”
丛离气鼓鼓的，两手握成拳头，在面前挥舞。
“可你有没有想过南木神君，为什么次次历劫失败？”十二不知心中所想是对是错，只知道那想法越来越强烈。
“当然是对南兮生情了，本是不能生情的人，生情自当懊悔，又怎能安稳渡劫呢？”丛离看着十二眼中的犹豫，“哥，你不会打算放弃，不管南木神君了吧？”
“我只是觉得……”
十二还没说完，丛离就捂住耳朵跺着脚，“不听，不听，我不要哥觉得，南木神君是我的救命恩人，我一定要助她顺利渡劫。”
“那你更得听我说完。”十二拉下丛离捂着耳朵的手，“南木神君渡劫，我们次次都使得她和南兮分开，可是她次次失败，重新再来……”
“哥的意思是……”丛离有些反应过来了，但却不敢相信，“我们错了？”
“南木神君历劫八十轮回，都以失败告终，这一次我们得反其道行之。”
“哥的意思是，撮合她和南兮，才能让南木神君顺利渡劫？”
十二很懂的点点头，“听说这凡人的夫妻生活，除了开始几年的甜蜜，后来的日子琐碎平淡的紧呢，两个人因为些小事吵闹，貌合神离，比生老病死还苦呢。”
“难怪南木神君历劫失败，”丛离恍然大明白，“原是没尝过这凡间真正的苦啊。”
“那明日起，咱就要改变策略了。”
“当然，最好他们早点结婚，早点尝尝这人世间夫妻之苦。”丛离说着，忽得幻出一条红色的狐狸尾巴，小心的绕在身上。
“哥，我有点冷。”
十二小心的往四周看看，“不要被人看到才好。”
他身后，生出九条白色的狐狸尾巴，搭在丛离身上，暖和许多。
第6章 苏南木，你别解释了
“哥，你给我讲个故事吧，就讲南木神君救我和娘故事。”身上盖了尾巴，丛离暖和了许多。
十二拍了拍丛离的头，点了点头。
“那年娘化成人形，带着我去姥姥家，路上有几个猎人围坐着在烤野鸡。本来你还没到出生的日子，可是闻到了野鸡的香味，就立刻想要出来。
娘肚子疼的走也走不了，也用不了法术，眼看着就要让猎人给撞见变身了，正巧遇到了正在查看树木长势的南木神君。
南木神君是树神之女，主司树木生长。于是她就地种出一棵大树来，速度之快连那几个猎人都没察觉。娘终在这棵大树下生了你……”
“南木神君，”丛离趴在哥哥的膝盖上，“我定会帮你渡劫的，明天起我就想办法让那南兮娶你，他要是不想娶你，我就咬他家鸡，不不不，”丛离微微抬起头，晃了晃，学着三师兄说话的语气，“我就打到他娶你。”
十二师兄轻轻地拍了拍丛离的肩膀，轻笑着。
“哥哥，你说我们出来这么久，娘想不想我们？”
十二停下拍着丛离的手，看向星空。
“哥，我想娘了，想娘做的烧鸡。”
***
“南兮，别走好不好，别走。”这梦中的呓语，是苏南木从未曾想过的。
南兮睁开了眼，好像那个断断续续的梦，做了太久太久，终于睡得清醒。
“淹死了倒省事了，也算为少主立了一功。”
“就他那说睡就睡，睡了还得靠丹药才能叫醒的身子，城主不过就是把他当个杀人杀妖的工具，哪有半分感情……”
在寒泉中听到的话，浮现脑海。
这些话不是听过千遍万遍了吗，怎么还如此刺人心坎？
自己不过是个无人在意之人，得了半夜舒适，也是时候离开了。
南兮想抽出被苏南木拉着的手，床上的人儿好像不满意似的，不仅拉回去几分，还顺势搂住了他。
此时星空正灿。
南兮远远望去，寻常人盼与一人相守，看她入眠，护她左右……
可这些，注定与自己无关。
道理虽明白的真切，可终是无法丢下那睡梦中人，一走了之。
心中到底想些什么，自己怕是，也未可知。
***
清晨，山间的雀鸟叫的婉转。
南兮缓缓的睁开眼，他不记得自己有过几次，是在这样的清晨，在床上醒来的。每次他被唤醒，总是要面对恐怖的妖，残忍的人，面对一切别人无法对抗的危险。
“你醒了？”苏南木眼中溢着欢喜。
见南兮支起身子，想要下床。苏南木忙把他按住，“你身子弱着呢，得好生修养。”
说着从旁边端来一碗白米粥，“这粥是早上刚熬的，你尝尝，加了冰糖可甜了。”
见南兮没动，而是一直盯着自己，她心中一闪灵光，解释道：
“我可没在这粥里下毒，你的那些师兄所言，我都听见了。你救了他们，他们还想着害你。我苏南木可不是这样的人。”
为表诚意，苏南木干脆端着粥碗站起身，“我们漠宇门向来讲个义字，你救了我的性命，我是不会把你交到他们手上的。你就现在这儿藏藏，等他们走了，我再向爹禀明缘由，你救了我性命，爹肯定愿意帮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