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对。”
顾沉殊尴尬的看向了她:“什么不对?”
“这些妖孽即便是在人世修行百年,也不至于有如此深重的妖气与怨气,不当如今日这般,搜罗天下修士,打造灵气人墙。”肖桃玉攥了攥拳,揣测道,“好似有何物在躁动,影响了花妖一带,就好像……”
“就好像什么?”
肖桃玉迷惑道:“就好像那股力量,直接将花妖的邪性放大了百倍一般。”究竟是什么,在暗中影响着妖物的灵力?
顾沉殊也反应过来各种蹊跷:“看来事情当真没有那么简单。”
二人一时沉默,眼前好像是一出荒谬绝伦的戏,正咿咿呀呀的唱着,他二人却是在想,若天下妖孽都受那力量躁动的影响,岂不是要群妖四起了?
“好了——”霁华挥手禀退两名修士,他们立刻重嵌入人墙,严丝合缝,她满意的转头道,“到你们了。”
“做,还是不做?”她眯起了眼睛。
肖桃玉勃然色变,决绝道:“不。”
“不?”霁华微微一瞪眼睛,妖气迸溅,紫气萦回,“那我今日便毁了小公子的古琴,让这稀世名琴,在你们面前化作齑粉!”
“你敢!”顾沉殊怒道。
“我又有什么不敢?”霁华见了拂梅门的公子说话,和颜悦色了不少,“我还要将你们都制成……”她指了指人墙,“制成那乖乖听话的样子,让你们动弹不得,在我面前双修,我吸食够了灵气,你,便是我霁华的人,任我玩弄,而她,则是成为本王收藏的娃娃。”
她话音甫落,顾沉殊便猝然抬腕挥袖,几道近乎无色的灵力凝成的线飞驰而出,犹如流星,看样子是想用对付沈莲儿的方式对付霁华。
然而霁华机警,冷哼一声,立刻抱起了那枝叶颤颤的古琴,只见她周围刹那间梅花花瓣萦回,竟是硬生生的与灵线碰到了一起,将顾沉殊法力不足的灵线一招击碎!
“你!”顾沉殊被自己的武器反噬了一下,脸色更加难看了起来。
这难兄难妹,一个手中无剑,一个古琴受控,如今人妖为刀俎,他二人为鱼肉,竟是落得个任人宰割的下场。
有些局促。
“霁华!”肖桃玉眸中霜雪肆虐,“你不是说你们花妖虽是寻欢作乐,却不会伤人的吗?那你们诱拐修士筑墙,又算是怎么一回事?”
“哎呀呀,话别说得那么难听嘛!我搜集这些好看的娃娃在一起,也是为了赏心悦目,既是让本王高兴的事情,又怎能叫伤人?”
“无耻之言。”
“温柔乡,英雄冢,这些修道之人心性不坚啊,是他们自愿在我面前欢好的,我又没勉强他们。”
“你都以性命威胁我们双修了,还敢狡辩,简直是冥顽不灵。”
说话间,已经有几个侍卫提着刀枪上前围住了肖桃玉与顾沉殊,她侧目冷视,身手利落,三两下便将一侍卫的招式拆干净,素手猛地握紧了那人腰间多佩的长刀,向前一踹,便将那精怪踹到了霁华的宝座之下,咕噜噜的老远才堪堪停下:“大王!大王救我!”
霁华一脚将人蹬开:“废物!你们当看门狗还这么不称职,给我滚!还要老娘亲自出马!”
砰砰砰几声巨响,地上骤然破土而出几道如蛇蝎般的藤蔓,还带着寒光湛湛的尖刺,找准了目标,猛地俯冲过去——
肖桃玉简短的道:“顾公子请退后,她克你。”
花王打起架来的招式也都是花里胡哨,一会儿蹦出来一道藤蔓,一会儿飞出来几道玫瑰尖刺,水月洞顿时鸡飞狗跳,杯盘狼藉。肖桃玉不胜其烦,与她斗得不分上下,金光纠缠,灵气与妖气撞击迸射。
竟是能势均力敌。
顾沉殊有些不合时宜地想:“秉玉仙门剑宗,果真不名不虚传……”
他转过身去拿古琴,那些懦弱面首无一敢阻拦,皆是避之不及。
可刚抱起古琴时,顾沉殊明显感觉到爱琴正在不安的震颤。
“肖姑娘小心!”他心头一惊,猛地回身,指尖拨出几道灵流来。
刀锋似的琴气近乎是蚍蜉撼树般的,撞上了肖桃玉背后拔地而起的藤蔓。
那几道树藤虽是细了一些,却十分强悍,被顾沉殊的琴声惊扰,只停顿须臾,便紧紧缚住了肖桃玉。
“……该死。”她挣了一下。
那中看不中用的长刀已在打斗中弯折得不成样子,当啷一声掉在地上。
“早说了,”霁华打了个响指,将顾沉殊也蓦地吊起,“你的琴在我这儿没用。”
惊慌失措的小妖们又开始探头探脑的出现了:“大王赢了?没事了!”
她缓缓走到了肖桃玉面前,猛地掐住那人纤细脖颈,近乎扭曲的道:“敬酒不吃吃罚酒。”
“咳……”肖桃玉如骨鲠在喉,呼吸不得,面色涨红。
顾沉殊急火攻心:“肖姑娘!!”
古琴嗡鸣声更加强烈,好似椎心泣血似的呼唤着什么。
霁华高声道:“不如现在就吸了你这仙门弟子开开胃!”
肖桃玉意识有些模糊了。
她还不想死在这里……
不想。
然而就在此时,两道灵气充沛的蓝光直冲进了水月洞,端得是霸道尖锐,雷厉风行,灵气气魄轻灵无双!
好似本能一般,众妖顿时心生惶恐,尖叫此起彼伏,电光火石间两道灵剑飞驰而过,便斩断了霁华掐住肖桃玉脖颈的那只手,鲜血横飞!
☆、水月
“呃啊啊啊啊——!!”
猝不及防的被斩断一条手臂,短暂的错愕飞快而过,紧接着便是生不如死的剧烈疼痛,霁华目眦欲裂,放声尖叫了起来,满窟的花叶树藤狂舞:“我的、我的手……我的手!我的手断了!?我的手去哪里了!?”
“噗咳!”
骤然气息通畅,肖桃玉不受控制的剧烈呛咳了起来,震得气管都跟着胀痛不已:“咳——咳咳咳……!”
顾沉殊惊愕不已的看着眼前的这一幕,只觉那摔落在一侧的古琴竟是和飞驰而来的双剑有某种天生的默契,彼此相互感应,微微震颤着。
短短须臾,双剑横扫妖窟,所到之处,四下逃窜的精怪嚎叫打滚,逃之不及。
湛蓝得有些刺目的光影在顾沉殊面前迟疑了片晌,猛地绕着他转了一圈,他再一微微挣动的时候,发觉身上紧缚的藤蔓已然断裂为数截,簌簌掉落在地。
“云……”
肖桃玉近乎骇异的望着那两把寒气渗骨的轻剑,猛然没了束缚,跌跪在地,喉咙近乎沙哑,嘶声道:“云曦双剑!?”
只见妖王霁华的断臂孤零零的躺在地上,时不时挣扎着跳起来几下,像是濒死的鱼,绿色的鲜血冒着丝丝蒸汽,腥臊异常。
断口切得整整齐齐,可见森森白骨,一看下手之时便是毫不迟疑。
云曦双剑削铁如泥,且是镇妖名剑,没过多久,那断臂便妖气散尽,一动也不会动了。
“此剑怎会出现在这里?难道师尊亲自出山了?”肖桃玉两股战战,心猿意马,很快又否定了自己的猜想,“不,绝无可能,云曦双剑与白芸锦相互依存,定是寻到了我的踪迹跟过来的。”
“啊啊啊啊疼!我好疼!”
“你们竟……竟然敢!竟然敢砍断我的手!”
“我修行数年,从未有人敢在我面前如此放肆,是谁……你到底是谁!?”
断骨裂肉的阵痛之下,霁华痉挛扭曲了起来,尖锐可怖的声线撕破耳膜。
她好不容易修成的人形,此刻因为肉身受损,妖气凝滞,形态歪扭颓唐,眼歪嘴斜,渐渐显出了妖孽的凶骇之态来,无数嫩芽绿叶,刺破了血肉争先恐后挤了出来,密密匝匝,越长越长。
肖桃玉背脊上蹿起一阵凉意,暗道:“果然已经受那力量侵蚀了。”
她连连后退,脚步微挪,蓦地抵上了一人的背。
“肖姑娘,是我!”顾沉殊有些狼狈的躲开了她的一击,却是绽开一个纯良的笑容。
她撤手,微怔:“……你没事就好,不然我还真没办法向拂梅门交代。”
不等肖桃玉多说几句,云曦双剑已是一前一后的飞到了她面前,在寒气凝结的半空上下漂浮,不遑多想,伸手过去便将剑握住,顿觉一阵清冽气韵直冲心肺,双腕震颤,好似这双剑天生就应当是她的武器一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