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
宫千暮醒过来的时候,天已经蒙蒙亮。
她竟然坐在楼梯上睡着了。
第一时间扭头望向阳台。
石桌边已经没人。
她怔了怔。
起身。
肩上的一件披风因为她骤起的动作,滑落在台阶上。
明明她来的时候没穿披风的。
垂眸望去,她眸光微敛。
是步封黎的!
弯腰将披风拾起来,她又回头望了一眼空无一人的阳台。
若不是这件披风,这件步封黎不知几时披在她身上的披风,她真的要以为昨夜看到的,只是她自己的梦一场。
望了望天色,她拿着披风,快步拾阶而下。
来到步封黎厢房的时候,步封黎正准备去上朝。
此时的他,着一袭天蓝色锦袍,发髻梳得一丝不苟,面如冠玉,眉目如画。
若非知道他昨夜的情况,若非近距离的,还是能隐隐看到他眼里的淡淡血丝,她会以为他昨夜休息得很好。
因为从脸色和精神上完全看不出他一宿未眠,尤其是一向穿绛紫的他,今日着的天蓝,且袍襟上的绣的青莲,让他整个人看起来很清爽。
虽然这份清爽给人感觉很寒凉和凌厉。
她忽然觉得他似乎与往日有些不同了。
具体哪里不同,却又说不上来。
“王爷,”她将手里的披风递过去,“谢谢。”
怕尴尬,她没提昨夜,就道了谢,没有多言。
男人面色沉静,接了披风随手扔到一旁的椅子上。
出门的时候瞥了她一眼,淡声道:“放心,两人都很好。”
然后就拾步出了门。
宫千暮反应了一下他的话。
两人都很好?两人?
青柠和钦博言是吗?
......
金銮殿
皇帝高坐于前方龙椅之上,殿中百官两列罗立。
如同寻常一样,官员们启奏,皇帝批示。
只是今日气氛有些微妙。
因为被关天牢许久的三位皇子昨日被赦免放出,今日重新上朝了。
虽然三位皇子都很识趣,都懂得暂时要夹着尾巴做人,所有议事,三人都没参与,都没发表意见,但越是如此,大家越是觉得怪怪的。
尤其是曾经嚣张跋扈,得理不饶人,不得理横扯也要扯点理出来的四王爷步封黎,全程安静如鸡,百官就都觉得吧,很不适应。
议事结束,皇帝让太医院胡院正给三位皇子请脉。
因为每月月中的十五十六是请脉日,十五是给后宫的太后、皇后,以及妃嫔们请脉,十六则是给众皇子以及文武百官请。
昨日十六,百官们以及其他皇子都已探过,刚被放出的三位皇子没有。
所以,今日补上。
对此,大家并未觉得有什么,因为理应如此。
按照长幼顺序,从二王爷步若轩开始。
步若轩自是很配合。
一番细探。
探完,胡院正当场汇报结果:“二王爷身体康健,未见异常。”
步若轩结束之后,就是四王爷步封黎。
胡院正行至步封黎跟前,微微鞠身:“四王爷。”
步封黎瞥了他一眼,轻挽袍袖,将腕递于他。
龙椅高座上的皇帝抿唇望着,眸色转深。
虽然今日的确要给三人探脉,但只有他自己知道,他还有另外一个很重要的目的。
那就是让胡院正探步封黎的脉,看看他身上昨日下的殇蛊有没有发作过。
若发作过,说明他已跟水饺见过面了。
因为殇蛊必须动情动欲才会发作。
这厢,胡院正一手捻着自己朝服的衣袖,一手探上步封黎的脉搏,刚准备凝神细细感应,忽的眼前蓝袖一晃,自己喉间一紧,下一瞬,他才意识到是步封黎突然伸手掐了他的颈脖。
胡院正大惊。
不仅他,在场的所有人都大骇,包括皇帝。
“你做什么?”
皇帝和步封黎同时出声。
所不同的是,皇帝问的是步封黎,而步封黎问的是胡院正。
“给......给王爷探脉......”
因为咽喉被桎梏,胡院正脸色通红、口齿不清。
他的话音未落,步封黎就已厉声开口:“你明明在给本王下毒!”
说完,也不容他反应,五指一收,只手就将胡院正拧了起来,然后大力扬臂一抛。
动作之快,一气呵成,众人都来不及反应。
胡院正的身子就斜斜飞出,好巧不巧砸在金銮殿中间的一个青铜大鼎上,头先撞上去,发出“嘭”的一声破碎巨响。
殿中所有人都惊呆了。
第578章 杀伐决断
直到胡院正的身子落在地上,殷红的鲜血从他破碎的头颅上汩汩冒出,瞬间染红一片,众人才纷纷反应过来。
皆大惊失色。
“快,快救人!”皇帝急声吩咐。
在场的还有一个太医院的田副使,只不过,此人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吓得还未回过神,还是边上的官员提醒他,他才反应过来,慌忙上前。
而此时胡院正已是奄奄一息、浑身抽搐,只见出气,不见进气。
田副使紧张慌乱地掏了帕子捂住他头上出血的洞口,却根本止不了血。
伤得太重,大脉破裂。
“快,快去太医院把我的药箱拿拿来!”田副使的声音都在哆嗦。
皇帝示意一旁的季喜快去。
然,季喜刚跑出去没多久,药箱还未拿回来,这厢胡院正就落了气。
“皇上,微臣无能,请皇上恕罪!”田副使双手沾染鲜血,匍匐于地。
啊!
殿中众人都吓坏了。
除了步封黎。
只有他冷眼看着这一切。
皇帝愤然转眸,怒向步封黎,胸口起伏,咬牙切齿:“老四,你可知自己在做什么?”
步封黎撩袍一跪,指着胡院正的尸体,亦愤愤不平:“他给儿臣下毒!”
皇帝自是不信。
“一派胡言!这么多双眼睛都看着呢,他明明给你探脉,怎么就成了给你下毒?他为何要给你下毒?为何还要在朝堂之上、众目睽睽之下给你下毒,他是疯了,还是傻了?”
步封黎也不惧:“儿臣怎么知道?事实就是如此啊!他借探脉之机,以银针刺儿臣穴,银针还在这儿呢!”
步封黎边说,边举起手中一物:“银针都黑成这样了,不是毒是什么?”
众人都朝他手里看过去。
的确有银针一枚,的确银针成了黑色。
“父皇若是不信,可让田副使给儿臣检查检查看,那银针已刺入了儿臣穴位,儿臣怀疑自己已中毒。”
皇帝的脸瞬时跟那银针一样黑。
他心知肚明这银针是步封黎自己准备的,赖到胡院正头上而已。
可胡院正已死,辩驳的人都没有,死无对证。
而更让他光火的是,步封黎身上的确有毒,那殇蛊其实也是一种毒,所以,他也没法让田副使去探他脉,来证明胡院正没给他下毒。
步封黎就是吃准了这点,吃准了自己身上就是有毒,所以才敢如此倒打一耙。
而事已至此,他又不可能不让田副使给他看。
不然,胡院正一条人命摆在那里,文武百官又都看在眼里,他总不能不了了之、当什么事都没发生,总得有个交代。
只得扬袖示意田副使:“去看看四王爷。”
田副使领命,从地上爬起来。
见自己满手的血,不能揩在朝服上,自己的帕子刚刚又拿去捂了胡院正伤口,田副使请示:“请容微臣先去净手。”
皇帝还未回应,步封黎就径直起了身,从袖中掏出自己的帕子走过去递给他。
“多谢。”田副使接过,仔细揩了揩双手的血。
步封黎撩起袍袖候在边上。
亲眼目睹胡院正的死,田副使的心里对步封黎多少有些畏惧,心和身都在薄颤,伸出去探脉的手更是哆哆嗦嗦,好一会儿才让自己镇定下来。
奇怪的脉象入指,田副使呼吸一窒。
又凝神细探了两次,他才收手,对着皇帝的方向躬身一鞠:“启禀皇上,从四王爷的脉象来看,的确是中毒了。”
众人震惊。
在这之前,大家的想法跟皇帝所说的一样:胡院正既不疯,也不傻,不可能在金銮殿上,天子当前、众目睽睽之下,给人下毒。
普遍认为是步封黎见自己失手杀了人,怕担责任,故意赖给胡院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