舞动古代娱乐圈(106)

作者:天际驱驰 阅读记录 TXT下载

然而,问凝一再地告诫自己:她跟他,不过是主仆,她不应该妄想从他那里得到温柔。

每当安然对她温柔,问凝只能绷紧了面皮,木无表情。她用这种方式,应对安然的温柔,也不让自己心生微澜。

问凝以为自己会一夜无眠,结果次日清晨,问凝不知被什么东西碰了一下,猛地惊醒过来,一睁眼,就见一双男人的绿绦缘青色云头丝履站在自己面前。

问凝一惊,一抬头,就在朦朦天色下看见安凌墨一脸肃色的站在自己面前,问凝吓了一跳,就跪了下去,嘴里还不忘了叫唤道:“爷,老爷来了!”

问凝往下一跪,才感觉到自己身上披了件密云缎衣服,问凝一瞥那衣服的用料颜色和式样,就知道是安然来跪祠堂时穿在外面的长袄,不问可知,必是安然因她在外面守门,怕她夜里冷着了,出来给她披了件自己的衣服。

问凝心头一暖,继而又一痛,然后恢复了一脸木然。

问凝叫了那么一嗓子之后,小祠堂里传来细微的悉悉嗦嗦的响声。

安凌墨站在外面,目光如刀一样在问凝身上逡巡,直到门内的细小声音响过之后,他才把手一伸,问凝会意,把披在自己身上的衣服拿下来,恭恭敬敬递到安凌墨手上。

安凌墨一边走上台阶,一边吩咐道:“回去睡吧。”

安凌墨知道自己这个小儿子,绝不是大儿子那般循规蹈矩的人,他就没指望安然会乖乖在小祠堂里跪一宿,反倒怕安然睡在小祠堂里冷病了,这一大清早就过来了。

安凌墨没有责怪问凝帮着小儿子弄虚作假,敷衍自己的意思,反而觉得这个小通房能通宵陪在儿子身边,挺有情有义的,桂太君看人的眼力不差。

问凝不紧不慢地起身行礼离开,安凌墨看着问凝的背影,想:“这丫头,倒是个沉得住气的。”然后,他才推开小祠堂的门,走了进去。

果然如安凌墨猜想的那样,安然在小祠堂里跪得笔直,再没有更端正的跪姿了。只是门一开,随着清晨的冷空气倒灌进去,把只穿着中衣的安然冷得一个哆嗦。

安凌墨走上去,把衣服披到安然身上:“穿上,莫冷着了。”

等安然把衣服穿好了,安凌墨才问:“这一晚,你都反省了些什么?”

这一晚,安然蜷在小地铺上睡觉,什么都没反省,也不觉得自己有错,更不知道要反省什么,无话可答。

安凌墨以为安然在跟自己赌气,不肯回答,一叹,说道:“阿然,你已经十六了,该懂事了,什么事该做,什么事不该做,你应该分得清楚了。以前的事,我就当你是不懂事,小孩子胡闹,不跟你计较了。我只问你一句:你那唱歌跳舞的下贱营生,还想胡闹多久?”

安然喜欢歌舞,并不觉得自己是在胡闹,“还想胡闹多久”?安然没法回答,他当然是要一辈子以此为职业,可他怕回答出来,直接把安凌墨气崩了。

安然分辩道:“老爷,儿子做的是乐官,领的是朝廷俸禄,怎么能说是下贱营生?”

乐官跟乐伎,有多大区别?安凌墨不理安然的分辩,又说道:“阿然,我也不是不理解你,谁在年轻的时候,没有轻狂孟浪过?只要懂事了,回归正道就好。唉,你没见太公的精神越来越不济了?他一向德高望重,门生故旧满洛城,以前,哪天没几个慕名来拜访太公的?出了你这事之后,太公闭门谢客,就见他精神一天比一天不济,还不是被你闹的?为你揪心?阿然,你就忍心让他老人家风烛残年了,还被世人指指点点,戳梁脊骨?你就不能退后一步,让他老人家……安心一些?”

安然觉得自己喜欢歌舞没有错,他没有要损害方安两府清誉名声的意思,错的是这个时代,是这个世道。

安然的心情沉重无比,可是他无法以一人之力,对抗这个时代,对抗这个世道,他不是学者,更不是布道者,他无法跟安凌墨辩驳,知道就算辩驳了也没用,只能低头沉默。

安然知道自己跟安凌墨之间,岂止隔着代沟,他们之间是隔着上千年的,两种思想境界的冲突,他的思想是进步的,开放的一方,然而,也是弱势的一方。

如果安然一直坚持着,不肯向现实低头,他就只能永远孤单,这个时代对他而言,就是步步荆棘。

安凌墨见安然低头沉默,还当安然终生心生愧疚,用一种更加慈祥而不容抗拒的语气说道:“回头,你找个机会,辞官吧。”

说完,他觉得终于把憋在心里的话说了出来,整个人都轻松了,生怕安然反悔,便调头离开了小祠堂:“你也回去好生睡一觉吧。”

安然从地上站起来,看着安凌墨扬长而去,他知道,这是安凌墨给他的最后通牒:要他辞官。

然而,安然清楚地知道,如果他没有了太乐署供奉这层身份,他就失去了“奉旨歌舞”这层保护膜,他如果再进行歌舞演艺,安凌墨就不会再对他客气容忍。

是啊,安然猜想,他的歌舞让方安两家蒙羞受辱,而方安两家一直对他采取了容忍的态度,除了方家那边出于爱他护他之情外,大约也是顾忌着他的太乐署供奉的身份,怎么说,这个官身是熙宗皇帝御赐的,方安两府若是强行禁止安然歌舞,那就是公然抗旨。

安然只感觉到一种沉重,像要压垮人的沉重。

随后,安然在琼林宴上表演的《得意的笑》,很快就在洛城的大城小巷间传播开了,在大家细细咀嚼了通俗浅显的俚歌歌词之后,才恍然发现,安然用这首歌,在琼林宴上,着实把新科进士们嘲笑鄙视了一把!

因为安然非常直接地在歌词里质问“名和利呀,什么东西?”然后轻蔑地表示:“生不带来死不带去。”而新科进士们,哪个不是冲着名和利而参加科举的?

就算他们中也有人满怀报效朝廷之心,可也依旧逃不过名与利的桎梏。在这首歌里,把名和利,爱和恨,恩和怨,鄙视了一通之后,把“求得一生乐逍遥”当作了人生的至高境界和理想,整首歌词,一副世外高人的口气。

安凌墨看着这首歌词,眉头皱得能夹死蚊子,尽管,这首俚歌的歌词是梁小峰所作,但是,是从安然嘴里唱出来,安然得罪的不光是琼林宴上的新科进士们,而是整个大唐官吏们!这个小儿子呀,真是不知天高地厚!

相反的,熙宗皇帝颇有些后悔,琼林宴离开得太早,没看到安然的歌舞。

后来熙宗皇帝听到歌词,知道那歌词是梁小峰所作,对于梁小峰能用一副世外高人的口吻写出一首意气风发的俚歌歌词,倒觉得梁小峰怕是有几分真才实料,便召了他去说话。末了,便把梁小峰直接从乐正,提升为太乐署丞,从八品。

第102章 平萱之逝

安然本来以为安凌墨会不断地催促他辞官, 然而,令安然十分奇怪的是,安凌墨那天在小祠堂里跟他提了一次之后, 似乎就把逼他辞官这回事给忘了, 后面没有再向安然提起过, 也没有催逼过。

十月过后, 转眼就到了元和十三年,这是安然穿越过来的第七个年头, 也是他出任供奉的第二年。

祭祀领舞这样的差事,安然已经做得很熟练了,逢年过节进宫应差,或是在皇帝的万寿节,太后皇后的千秋节上献舞这样的差事, 安然能避则避,不能避也能轻松应付。

安府的气氛, 在闹了那一场后,变得十分诡异,当着安凌墨的面,一家人和睦无比, 背着安凌墨, 大公子夫妻跟方太太暗战汹涌。

越大奶奶便在丈夫的支持下,不去向婆婆日常请安,夫妻俩都不跟方太太说话,有事情了, 只叫下人传话, 甚至于跟方太太狭路相逢,或是同桌吃饭, 只要安凌墨不在场,他们就不向方太太行礼说话。

但是,有一点,他们还不敢公然僭越方太太的位份。最常见的,就是在饭桌上,他们还不敢把方太太的位置拿掉,或者直接坐到方太太的位置上。

然而,当着安凌墨的面,大公子夫妻又对方太太很是孝顺恭敬,俨然继母继子,母慈子孝,堪为典范。

方太太对大公子夫妻这种阴一套,阳一套的行为,嗤之以鼻,该干嘛干嘛,自管自掌着府中中馈,对他们夫妻该得的份例,从不克扣短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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