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群像海水一般,潮起复而潮落,利岩在这阵纸醉金迷间,忽然想起了阿雨,不知道阿雨有没有乖乖上床睡觉呢?
一周后,苏灵境告诉利岩她已经拿到了药厂的批文,并且打算辟出一条生产线,专门生产盘尼西林,利岩听到后只是说:“你是老板,你来决定。”
苏灵境在电话那边难得地沉默了片刻,话筒里传来一声猫叫,接着是几句俄语,利岩握着听筒等着苏小姐的下文,苏灵境却有意地挑起了一个新话题。
“对了,北都大学历史人文学院旁听资格的批文下来了,我派人给你送过去。”
利岩听到批文,嘴角忍不住翘起来,又一听是历史人文学院给的,那翘起的嘴立刻抿成了一条线。
北都大学历史人文学院可不是最佳选择,谁不知道学院里有两位教授顶顶出名,一位是讲历史的周教授,一位是讲文学的陈教授。这两位都让蔡校长又爱又恨。爱,是因为他们的才学;恨,是因为他们激进的立场。
总之这两位教授的种种事宜暂且按下不表,总有认得他们的那天。
可是苏灵境到底出了力,利岩轻声说道:“多谢。”
电话那端的苏灵境起了一身鸡皮疙瘩,“少来,挂了。”
利岩笑着挂了电话,那边小桃正好走过来递给他一个信封,小桃说道:“少爷,苏公馆的人今日来送蛋糕,缎带上面夹着这封信,给您。”
利岩朝小桃点了点头,赞许她的机灵,他撕开信封,拿出里面薄薄的一张信纸,展开一看,果然是北都大学旁听资格的批文。
他已经开始想象阿雨拿到这张纸时的表情了,他会用那双清炯炯的大眼睛激动地看着自己,会用那双白净修长的手搂住自己的脖子,没准还会主动亲自己几口……脑子里的幻想一起来,利岩忽然有点受不住,只能强迫自己去想点其他的事情。
晚饭福妈做了香菇瘦肉粥,辅以小菜,还有一筐面饼,是福妈跟山东邻居家的帮佣学的,正好露一手。
阿雨坐在餐桌边吃得腮帮子一鼓一鼓的,像一只小松鼠,利岩盯着他的脸看,觉得有趣。阿雨注意到利岩的目光,咽下嘴里的饼,小声问道:“怎么了?”
利岩摇头笑了笑,说道:“没什么,看你可爱。”
阿雨知道利岩又在逗他,不再理会,低下头专心喝起了瘦肉粥。
好容易挨过晚饭,利岩心里藏着要给阿雨一份惊喜的意图,把他约到自己的卧室。阿雨不情不愿地钻进来,嘴里还抱怨着:“干嘛呀,我还要算账呢。”
利岩拉着他的手腕,顺势把人圈在怀里抱得紧紧的,他的下巴轻轻磕在阿雨的发旋上。阿雨被利岩抱着,胸膛贴着胸膛,他能感觉到利岩的心跳得和自己的一样快。
“想你了,抱一下。”利岩的手紧紧环着阿雨的腰,把这个人禁锢在自己的怀中。
“早上才出的家门,这才一天,”阿雨脸埋在利岩肩膀上,闷闷地说,“哥你真是……太,太腻歪了。”
利岩被他说得笑出了声,“好好好,是我不对,是我太腻歪,”他把阿雨放开,在他腮上吻了一下,“为了向你赔罪,哥送你个东西。”说着就变魔术似的从袖子里掏出一张纸,微微抬了下下巴示意阿雨拿出来。
阿雨不明就里,但还是顺着利岩把叠成细条的纸抽出来,打开。
“……啊!”待他看清了纸上的字和那个鲜红的印章,不由得惊呼出来,“哥,这是大学旁听的批文,有了这个就可以去大学听课了吗?”阿雨神情激动地看着利岩。
利岩点了点头,“没错,你下周一就可以去北都大学报到了。”
阿雨简直不知道该说什么好,他感到一股巨大的喜悦,但想明白了又觉得心酸。这批文要是利家二老爷出面不难弄到,但二老爷不在北都,利岩和他的事情总要瞒着,所以这张纸是利岩求了人给他拿回来的。
利岩一看他的表情就知道这小家伙又在想东想西,于是他用手指轻轻刮了下阿雨的鼻子,说道:“别胡思乱想,这批文是跟苏灵境公平交易得来的,不过只能让你去听课,毕业证是拿不到的,所以也不是多难的东西。”
阿雨犹豫了一会儿,开口道:“谢谢哥,我知道哥都是为了我,有时候我真的不知道自己是走了什么大运,让哥你对我这么好。”
“我喜欢你啊,就凭这点还不够吗?”利岩捏了捏阿雨的脸,“在北都就我们两个相依为命,你又是我的心上人,我不为你为谁?将来有一天我们姜润声发达了,我还需要你罩着呢。”
*“路漫漫其修远兮,吾将上下而求索。”出自屈原《离骚》
第17章 阿雨帮助陌生人
四月天,阿雨得偿所愿去北都大学旁听,只因三月已经开了学,他的课听得没头没尾,但利岩安慰他说不图学出个什么,只为个大学的氛围以及和同龄人交往的那份热闹。
阿雨被他安慰了一通,终于放下心里的负担,安家点心铺的会计工作根据课程安排由全职变成兼职,享受起了半吊子的大学生活。
有课的日子,阿雨起个大早,从花园洋房走十分钟到电车站,坐上三十分钟到北都大学站,再走十分钟进校园,利岩心疼他赶电车太累,于是买了辆黑色小轿车,又请了专门的司机负责开车。
阿雨见到这辆车的时候眼睛都亮了,激动地不知道该怎么才好,利岩让他到驾驶位置坐坐看,阿雨对这辆小轿车可谓爱不释手,毕竟没有男孩子不爱车的,但他神色间又有几分犹豫,喃喃道:“这也太破费了,只不过是去上大学而已……”总不好因为上个学利岩就为他买辆车。
利岩知道阿雨又开始了,屈起手指弹了下他的额头,道:“想什么呢,我出去谈事情做生意都需要用车,可别太自作多情。”他眼里荡漾着笑意,一时间希望阿雨信这套说辞,一时间又希望他不信。
阿雨摸了摸被弹红的皮肤,瞪了眼利岩,又觉得不妥,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利岩爱极了他这又娇又憨的样子,忍不住一手撑着车门,一手按在驾驶座上,用自己的手臂和身体禁锢住阿雨,利岩俯下身在他嘴上亲了个够本,阿雨双手攒紧利岩的衣襟,乖乖地让眼前的人攻城略地。
以后再有课的日子,利岩便请司机先送阿雨去大学,然后再掉头送自己去办公室。
转眼到了四月末,路两旁的槐花重叠悬垂,缀满枝头,校园里弥漫着沁人心脾的香气,阿雨刚上完陈先生的文学课,头昏脑涨,此时一阵春风吹拂而过,阿雨感觉自己也清明了几分,他胳膊肘夹着书,打算去食堂吃个饭,再去图书馆打个盹。
阿雨注意到迎面走过来一位穿浅绿绣银丝绸缎旗袍的小姐,旗袍外罩一件薄嫩黄色毛线开衫。之所以会注意到这位小姐,是因为她正吃力地拖着一个和身形不符的大行李箱,在路上一走一停顿。
阿雨完全没有犹豫,而是直接走过去,开口道:“同学,需要帮忙吗?”
这位小姐抬眼诧异地看了眼阿雨,仿佛是害羞,又微微低下头,小声说道:“那就麻烦你了,我去梧桐三楼。”
阿雨知道梧桐三楼是女生宿舍,点了点头,“没事,”他把手上的书往前递了递,“能麻烦你帮我拿下书吗?”
“啊,好的好的。”这位小姐把书接过来,抱在怀里。
阿雨拖着她的行李箱和她一起向梧桐三楼走去,在路上阿雨了解到这位小姐名叫文韵慈,是春季入学的医学院大一新生,只是不知道什么缘故,到这个时间才搬进宿舍。
“文小姐可真厉害,北都大学医学院入学分数很高,你一定很聪明。”文韵慈人如其名,文静害羞,走了一路都不怎么说话,阿雨只好主动说两句缓解尴尬。
“没有这回事,我很笨的,只会死读书而已。”文小姐红着脸小声回应着。
“要是会读书也叫笨,那像我这种不会读书只能来旁听的岂不是蠢到家了?”阿雨笑着跟她打趣。
“啊……我,我没这个意思的,只是我大哥总说让我不要闷着头读书,人都要学傻了。”文韵慈怕阿雨误会,连忙红着脸摆摆手,“他说让我出来多交交朋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