迟宁见过伤口,早痊愈无恙了,他没拆穿,不动声色地给顾凌霄让了个位置出来。
沈秋庭策马跟在后面,盯着车厢末尾,温和的表情褪去,露出阴恻恻的目光。
马车由几枚顶级灵石驱动着,行走极稳,车厢内宽敞温暖,迟宁在软垫上静坐片刻,便起了些昏沉的睡意。
身旁的顾凌霄精神颇好:“师尊要出远门,这么大的事都不告诉我?”
迟宁用衣袖掩着打了个小哈欠:“算不得大事,有桩案子还存在疑点,需要我亲自去查一查。”
说罢,迟宁从储物袋里拿出卷宗给顾凌霄。
顾凌霄翻开卷宗:“那你瞒着我也不行,”
如果放在以前,迟宁任小徒弟委屈抱怨一下,这事就过去了。
但想起顾凌霄最近一段时间对他的疏远,迟宁不自觉地跟了句:“你不也有事瞒着我……”
认真看案情的顾凌霄没回应师尊这句话。
迟宁看顾凌霄不言语,权当他是默认。
果然,小徒弟有喜欢的姑娘了。
顾凌霄不多时就把文字记载浏览完毕。
上面说,有处叫重明镇的地方发生了怪事。
镇外的百姓报案,说嫁到重明镇里的女儿,还有去重明镇里干活的男人,无一例外全部失联,没有再出过镇子。
重明镇就像是个怪物的血盆大口,吞掉所有进入其中的活人。
最蹊跷的点是,报案的人都没有生活在重明镇中,他们没有直接目睹过镇里的景象。
换句话说,重明镇真正的居民从未对自己生活的环境有过怀疑。
这个案子最先由官府处理,府衙里派人去查了几次,办案的人都说镇子里并无异常。
于是重明镇的事成了个悬案,几经辗转被报到了簇玉峰,分给摇光殿。
思忖片刻,顾凌霄大概判断重明镇里出现了幻阵。
他转头想和迟宁商量一番,却发现迟宁靠在车厢壁上,安静地睡着了。
顾凌霄轻轻揽过迟宁的肩膀,让人靠在他肩膀上,迟宁在梦中挣动几下,几乎要醒来。
握着迟宁的手腕,顾凌霄给他输了些灵力。
灵修之后双方灵力契合无比,迟宁只感觉浑身被暖流包裹,轻哼几声陷入了好梦。
***
马车走远了,送别的人也渐渐回去。
只剩戚余歌未走。
朝日逐渐升起来,天边染上橘红,颜色铺展至无边无际。
戚余歌忽而叫住远处的身影:“解九泽。”
解九泽顿住步子回头看他。
四下无人,宁静而欲天光大亮。
“我也要走了。”解九泽听见戚余歌说。
他露出难以置信的表情,好像手提傀线的人无法再操纵他的木偶。
戚余歌一双桃花眼笑得昳丽:“怎么,昨晚刚睡过我,现在舍不得我的滋味了?”
解九泽脸色很难看:“你又耍什么花招。”
“不是花招,”戚余歌拿出一枚腰牌,慢慢道,“对不住,纠缠了你这么久。”
腰牌能看出被剖开过的痕迹,从中间一分为二,戚余歌掌心的正是其中一半。
这本是独一无二的,传给簇玉历代掌门的信物。
到解九泽这里,却平分给了师兄弟两人。
“世人都说我戚余歌爱权,对当年师父未将掌门之位传给我一事耿耿于怀。这坏名声我背了许久,”戚余歌眉眼骄傲,把腰牌递给解九泽,“现在还你。”
“阿宁性子淡泊,不会插手门派里的日常事务。都是你的了,解九泽,再无人掣肘你,你多年所愿终于达成。”
“祝贺。”
“作为交换,你让我走罢。”
接过腰牌,解九泽紧紧攥在手里,未再分一个眼神给戚余歌。
戚余歌眸中闪过一丝痛色,随即又被笑意盈满。
他吹骨哨唤来坐骑,翻身上马。
戚余歌差不多快忘了,在喜欢上解九泽之前,他只想肆意冲奔于万丈红尘里,做个最自由的散修。
游历江湖,行侠仗义。
而这么多年了,身份功名,情仇爱恨把他囿于一隅。
天地为笼,簇玉峰也是樊笼。
马蹄踏起飞尘,萧萧风声掠过耳畔。
戚余歌觉得畅快,等走完这一趟,救活许泊寒,恩可报,债可偿,他再也不欠解九泽什么了。
山门口,解九泽看着渐行渐远的戚余歌,只觉得他天真:“别想全身而退,你终有回来的那一天。”
第33章 只差花烛,便算是洞房听舟舟嘀叭叭~
马车在林野间一路疾驰,车辙扬起的飞尘正巧……扑在了沈秋庭身上。
顾凌霄故意让马车维持在最高速,沈秋庭纵马追不上,只能落在后面被扬了一身的灰。
灵马的速度惊人,下午他们就到了目的地附近。
这时迟宁才醒,迷迷糊糊把身上滑落的毯子拉到肩上,转头往车窗外望了望:“到了?”
顾凌霄说“是”。
迟宁意识到自己枕在徒弟肩上睡了一路,慢吞吞坐直了身子。
顾凌霄问他:“怎么这么困,昨晚没睡好?”
迟宁半梦半醒的,睡久了眼尾泛起薄红,“没睡好,在想你……”想你叛逆了要怎么办。
“没什么!”迟宁及时收住话头,太尴尬了,手指把怀里的毯子都攥出了褶儿。
掀开帘子看,外面是挺热闹的街道,街边摆着各色小摊,远处的房屋错落有致。
迟宁在某个店家的招牌上看到“花溪镇”三字,知晓他们离重明镇已经很近了。
花溪镇和重明镇相邻,从前两个镇子上的居民往来频繁,重明镇的异常,也是这里的百姓先发现的。
迟宁道:“我们今日先在花溪镇住一晚,了解一下情况,再做打算。”
顾凌霄让马车停在一家客栈前,率先下了车,一抬头看见骑在高头大马上的沈秋庭。
沈秋庭骑马赶了上千里的路,风尘仆仆,发髻都有些乱了,难得地露出些狼狈相。
“骑马不错吧,还能看风景。”顾凌霄存心气沈秋庭。
沈秋庭轻哼一声,甩甩衣袖上的尘土,转身进了客栈。
客栈掌柜是个爽朗的妇人,看到三人进门,笑问他们:“三位是住店吗?”
“嗯。”迟宁答。
“客官要几间房?”
“三间,再要一壶茶。”迟宁把银钱递给女掌柜。
女掌柜收了银子道:“你们可真赶巧,我这店里恰好剩最后三间房。”
迟宁有心打探消息,点了茶水坐在客栈一楼慢慢喝。
女掌柜在柜台前算完账,端了盘瓜子也坐过来,和他们闲聊:“看你们三位年纪轻,可是还未婚娶?”
迟宁见她眼神看着自己,淡声答道:“不曾婚娶。”
女掌柜确实喜欢迟宁的样貌,干净清隽,整个镇上都找不到这样的人。
“不知你是路过还是打算长住?要是打算长住的话,肯定要娶妻稳定下来。”女掌柜乐呵呵的,
“说亲这件事,整个花溪镇可没人比我更在行。客官们出去打听,镇上十户人家里有八户请我喝过喜酒。”
旁边桌的客人出声打断:“徐六娘你可别吹牛,张家姑娘那亲事不是你说合的,她现在哭着闹着不愿意嫁。”
“唉,”女掌柜也伤怀,“我这不是去年底给她说的亲么,定的隔壁重明镇孙员外的独子。那孙家多富庶啊,嫁过去指定享福。”
“谁知还不到一年……会发生这样的怪事。”
迟宁追问:“什么怪事。”
顾凌霄给掌柜填上一杯茶:“您慢慢讲,我们略通术法,平时最喜欢听这些。”
掌柜是个消息灵通的,看三人气度不凡,说不定真能帮些忙。她压低声音道:“你们就当做奇闻异事听听便可,万勿当真。”
“这重明镇啊,邪门。本来好好的,重明镇上的人经常来我们这里摆摊做生意,但就从去年底起,里面的人就不怎么出来了。一开始我们没在意,该嫁过去的姑娘、该去干活的男人都照旧去。”
“姑娘嫁人之后要回门,她们家人等了许久,过了日子也没见她们回来。”
顾凌霄问:“家人都没去找吗?”
“怪就怪在这,新娘子的家人去找,但镇门口有人把守,根本就不让外人进!重明镇成了座孤城。只这新娘子进镇上,他们那边是放行的。”
“报官也没法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