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拔出了臬司剑,目光透过雨帘望向芙蓉山主殿,那里将是他的战场。
作者有话要说:【注1】柳棠的评语“解语本无尘,知秋落尘埃。明镜照拒霜,绝处归故乡。”是我参照《菩提偈》作者惠能(唐)的前两句的句式改写的,水平有限,韵脚差一个没押齐。(原文为“菩提本无树,明镜亦非台。佛性常清净,何处有尘埃!”)
【注2】“佛不要你皈依,佛要你欢喜”:忘记从哪看来的这句话,印象深刻,总不能忘。查了百度也没找到可信的出处,特此注明,这一句非我原创,敬佩并感谢能写出如此句子之人。另,这一句也解释了前文为何一嗔大师没提过要收童殊入甘苦寺为徒之事。这个伏笔也圆上了。哦,还回应了十二岁的小陆殊说被师兄接走。
虽然隔日更,但是非常粗长!
还有8章额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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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3章 算账
童殊锁好北麓小苑的门, 回身便浸在院中的百草香气里。
他离开此处五十余年,人间都够换一回日月了,可他还是瞬间识别出这里独特的一切。
他将柳棠放到石榴树下的石凳上, 去拿搁在墙角的铁锹。回到柳棠身边时, 见柳棠的手滑到地上,仔细地将那手摆回去。
就在这时, 童殊听到向他靠近的脚步声。
童殊蹙起眉,露出了厌恶的神情。
来人步履施然, 声音温润好听:“你是谁?要对棠儿做什么?”
童殊没回说话, 兀自踩了踩脚下的地, 挑了能接着阳光的位置, 提起铁锹甩出了第一刨。
那人不悦道:“你来我家, 刨我的地, 不合适吧?”
童殊只当没听见, 他手上动作很快,连挥几下之后,被人握住了铁锹。
那人站在童殊身后,抽走铁锹, 掷到一旁,声音冷了下来:“你是怎么进来的?”
北麓小苑有童弦思的禁制, 陆岚出不去, 外人也进不来。五十多年没人来过,突然来个青年还背着方才元神自爆的柳棠,那人危险地眯起了眼,又道:“你是谁?转过身来。”
童殊冷着脸,没有转身的意思,而是瞧着柳棠, 惋惜地道:“你的大徒弟刚死了,就在你面前,你也不关心一下,反而一直追问一个不相干的人,这样合适吗?”
那人面色一哂,也望向柳棠,现出点动容之色:“我这孽徒——”
童殊听到“孽徒”两字,火冒三丈地握紧了拳,咬牙切齿道:“你没有资格这样说我兄长!”
“你兄长……”那人怔了一下,面上神情飞快地变幻着,然后微哑着声道,“你……能进这里,又唤棠儿兄长,你是殊儿?”
“闭嘴。”童殊猝然转身,盯住了陆岚,“你没有资格这样叫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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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正是没死的陆岚。
北麓小苑五十年的囚禁更像是闭门清修,没有给陆岚太多痛苦,他美如冠玉的脸上没有多少岁月痕迹,仍然可以轻易撩人闺梦,气质甚至比从前更加仙风道骨,一眼看去衣冠楚楚、玉树临风。
童殊心中骂道:衣冠禽兽。
陆岚见到童殊的脸,微微一怔道:“你长相变了……为何不是从前的样子?”
童殊面无表情地道:“陆殊死了,我又不是他,当然不像。”
陆岚愕然片刻,理解不了般,好像信了他不是陆殊,少顷才道:“他死了?他怎会死?”
童殊反讥道:“人固有一死。你是给了他金丹还是喂了他长生不老药,才叫他不会死?!”
陆岚一瞬间露出怆然之意,声音微喑:“他是怎么死的?”
在童殊看来,陆岚这是装模作样的难过,他木着脸道:“油尽灯枯死的。”
陆岚摇头:“不该。这才五十年,按修士的年纪算,他应当正值壮年,不该油尽灯枯。”
“他都被你剥去根骨了,算哪门子修士?”童殊被陆岚理所当然的态度给激起怒火,“他更应该在驱逐出芙蓉山后不久就死,不是么?”
陆岚笃定:“他不会轻易死的。他就算剥了根骨,也会重筑。”
童殊反问:“你凭什么认为他能重筑?”
陆岚听出前眼之人所言皆是陆殊立场,他问:“你到底是谁?”
“我是来要你命的人!”
“你的眼睛……很像小思。”陆岚用力地打量着童殊,像要把人看透,片刻之后突然笑起来,“能来要我命的人只有一个,陆殊啊,你出息了,换了个身体,就敢来杀爹了?”
童殊冷笑一声:“可别跟我攀亲戚,我现在叫童殊,跟你们陆氏没关系。”
陆岚沉下脸:“你怎能私自改姓?”
童殊挑衅地道:“我连肉身都改了,姓为何不能改?陆岚,你太不讲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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陆殊从前与陆岚说话,向来都是敬慕且小心翼翼的,甚至带着点讨好的意味,从未如此放肆。
陆岚再次打量这个像他儿子,又不像他儿子的童殊。
他的眼光很毒,露出精深的笑意道:“你今日要杀我?可你连魔王境都不到,怎么杀我?”
童殊嚣张地道:“我娘没有真人修为,不也一样囚了你五十年?”
陆岚已经确信眼前的人是他儿子,同时也明白对方并不认他。这在他意料之中,五十年前陆殊就敢打上门来要他认错,是以他并不感到太难过,他微眯的眼中略有精光,道:“你们……童氏……到底有什么神通?”
“五十年了。”童殊遗憾地喟叹一声,“你竟然关心的还是这个。我以为你至少会问问我娘如何?”
“小思她……”陆岚听到这句,眸光微沉,喉间滚了滚,面上的悲意不似作伪,声音也有些哽,“她葬在何处?”
童殊眉目间尽是鄙夷:“告诉你,好让你刨了我娘的墓,解剖她的尸,方便你瞧清楚她有什么神通吗?”
“你就是这样想你亲生父亲的?”陆岚被童殊看得很不舒服,“我何至于狠心到那等地步,我与你娘不是你想的那般的。”
“可别说我娘了,也别假惺惺地在这装深情。”童殊厌烦不已,“想想你都是怎么待我娘的罢,配做人丈夫么?”
陆岚垂下眸,压着声音道:“我们有自己的难处。”
“难处?无非就是为一己私利,对他人威逼利诱。”童殊眼中露出感到遗憾的神色,他不像是儿子,反倒像是老子那般盯着对方,“陆岚,到现在你还说这种话,叫我更看轻你了。”
陆岚在这种错位的压迫感中,正了正色。
以他的修为,即便是只有一魂魂体,对真人以下的修士是超然的,可是他在童殊面前却感到了压迫。童殊有着某种底气,像是通晓全局般胜券在握。
陆岚已经五十年没与人深入交谈,他将压迫感归咎于此,于是转了话锋道:“所以,小思和你真的有某种神通,可小思已经不在,你却突然什么都知道,你是怎么知道的?”
“人在做,天在看,这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童殊用一种可怜的目光看着道貌岸然的陆岚道,“天道循环,报应不爽。晏清尊啊,你做的事,总要还的。”
陆岚当然不肯平白应这一句,他正要开口,神情突然不合时宜地恍惚了一下,而后定了定神,才道:“我做了什么,又要还什么?”
“总算说了一句我想听的。”童殊瞧出了点端倪,猜想陆岚方才的恍惚大概与另外那二魂五魄有关,不知另一边的陆岚遇到什么难缠之事,以至于无法从容应对,影响到这边的神识。
童殊不想浪费时间,加快语速道,“我今天是来和你算账的。”
“算你我之间的账么?”陆岚脸上现出了然之色,他盯着童殊,目光里是沉甸甸的宗主和父亲威势:“我们是父子,你的生命和成长都是我给予的,你跟我算账?”
“我是我娘生的我娘养的,你做了什么?”童殊不避锋芒,直逼陆岚道,“你不过是增加了我娘养我的难度,你算哪门子父亲?”
陆岚一再被童殊挑战权威,久别重逢想扮一回慈父耐心很快消磨殆尽。他面色沉下,倏地拧了下眉,又现出那种惚恍神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