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撅起嘴巴,质问道:“这是我的香囊,怎么也到你手里了?”叶子见露馅了,赶忙护住,说道:“这可是布和老翁送我的生日贺礼!” 说罢,紧张地往后退退,生怕我来抢。
说实话,我的确很想抢,可叶子那么壮,强抢无疑鸡蛋撞石头,一点胜算也没有。想到这里,我撇撇嘴,说一声小气,不再理他。
叶子装完药,看我浑身瑟缩发抖,便解下自己的披风,替我披上,又道:“这样回去定会受凉,先烤烤火再走吧。”说罢,点起一堆篝火。
我烤着火,不停地哈气捂手,叶子坐在一旁,隔着火光问我:“暖和一点没有?”我点点头,继续哈气。
他以为我还生气,叹道:“小虫娘,你就算不高兴,好歹也看我一眼?”
说罢,又道:“我拿了你的东西,日后一定礼尚往来,还这世上最好的礼物,好不好?”
我哪里有生气,不过假装而已,如今只好扭头嗔道:“你怎的这般油嘴滑舌?以前可没瞧出来呢。”
叶子望着我,脱口说道:“我只对你……你们这些熟悉的人如此。”真真是骗人!安周跟你这么多年,也没见你对他……我这么想着,突然又红了脸,只好低下头搓手取暖。
“小时候玩捉迷藏,我就喜欢藏在山谷里,结果大哥和他的那些伙伴找不到我,就真地走了。一直等到深夜,布和老翁出来唤我,才把我带回家。”叶子回想着往事,似有些留恋。
“你大哥有点不厚道……”我替他打抱不平。
“你不知道,我那时候比现在更不讨喜,要么跟人打架,要么骑马射箭,整日闷闷的,连一句话也不说,根本没什么朋友。大哥跟我截然相反,能讨所有人的欢心。”叶子的童年竟然跟我有些像。
“可你也有你的好。比如你画的画,一般人并没有这样的功力呢!”我想起叶子用炭笔画的,不由地夸奖道。
“那是因为阿娘老逼我们作画。她自己喜欢作画,便从中原请了画师,习了一身画艺,可惜空无用武之地,只好教我和大哥了。不过,我后来倒是真心喜欢上作画了。山水也罢,花鸟也好,一提起画笔,心就安静下来,身上的戾气也少了许多。”说起画画的事儿,叶子脸上露出一种热忱的光芒,整个人也更加柔和。
“我要是有一天也像你这般喜欢刺绣就好了。从小到大,做什么都是被迫的。可若真地叫我选,又不知道自己想要什么。”我想想自己,不免感叹。
“人人都会看清自己的心,不过有些人快,有些人慢。可不管怎么样,认清了就不要放手,方才没有白活一回。”他说这话的时候,脸上带着一股坚毅的神情,像是说给我听的,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的。
我有些懵懂,只不解地望着他,他靠过来,盯着我道:“虫子,人都是自己的,我们谁也不要为别人而活,好不好?”
我心中大恸,眼中霎那间涌起泪水,别过脸哽咽道:“我不知道……”我这一生,哪有什么选择?不过活着而已。
见我发呆,叶子宽慰道:“眼下确实很难,不过将来,如果有那么一天,你愿意跟我……”
就在此时,我突然发现他身后有一双绿油油的眼睛正盯着我们,顿时吓得大喊一声:“有狼!”说罢,想也不想靠到了叶子身边。
叶子紧紧拉住我,回头一望,说道:“不怕,这里有火!”
他顺手点燃火把,悄悄地朝狼走去,不自觉已拔出了腰间的弯刀。我更是心惊胆战,吓得连大气都不敢出。
这时候,那狼发出了呜咽的叫声,更叫人发怵。叶子却不再害怕,大胆地走过去,发现原来是乌恩老翁家的牧羊犬。
这狗身材高大,面相又凶,夜里望去恰似狼一般,不知什么时候跟了来,到现在才现身。我不禁松了一口气,却听叶子哈哈大笑起来。
我出了丑,羞愧难当,便不理他,径直朝上面走去。叶子见我生气了,赶紧追过来,连连道歉:“你别那么生气嘛,这里也有很多人跟你一样,会把这种狗当成狼……”
呸,若是真的,你笑什么!我这般想着,更加恼怒,狠狠地推开了他。
叶子忍着笑后退了两步,不期踩空了,向后张去,我急忙伸手去拉,却被他带下去。瞬间,两人顺着陡峭的山谷滚落下去。
我被摔地头晕眼花,过了一会儿才清醒过来,发现自己正躺在叶子的怀里。叶子正急切地唤我,见我醒来,温柔地问道:“虫子,你没事吧?”
我尚未缓过劲来,漆黑的山谷又寒意森森,好似当日被劫之地,不由得皱起眉头道:“叶子,我们快走好不好?这里叫我害怕……”
叶子一下子变得凝重起来,轻轻地将我抱起,缓缓走到了上面。
回去的路上,叶子一句话也没有说,只紧紧地拥着我,一动也不动。
回到毡房的时候,他仍一脸凝重地将药塞到我手里,仿佛有千言万语,可最终只说了一句:“蚕娘,相信我,以后再也不会有贼人……”
我点点头,走了两步,想了想,转身跑过去,紧紧抱住他,低声说道:“叶子,谢谢你!”说罢,也不等他说话,飞快地转身跑进了毡房。
第33章 欢梦2
嫁给温玉的第二年,我忽然迷上了喝酒,每到傍晚,必要跟付娘对饮几杯。一开始,付娘想着小酌怡情,倒也不曾多管,每每闲下来,还亲自酿些清酒。
日子久了,我愈发沉溺其中,有时甚至喝得酊酩大醉,误了第二日的定省。付娘担心母妃知道了生气,便硬生生地帮我戒了酒。
我面上不敢拂逆,私下却仍馋酒。只要付娘一回家,我便支开那些丫鬟们,悄悄打开康乐送来的好酒,边喝边舞,自诩比李太白还要快活。
直到那一夜,百末旨酒的酒香夹杂着花香,迷醉了两个失意之人,无端送来一个孩子,却又很快带走了他,让我再也不敢沾一滴酒。
看看莲蓬,蓬头垢面,一身酒气,就知道当初戒酒真是戒对了。待到擦红花油了,这丫头方才恢复知觉,哎哟哎哟直叫疼。
我一面叫她不要躲,一面说道:“昨夜有人已给你涂过药了,要不然还疼呢!”
说罢,忽想起什么,补充道:“说来也是怪,我问了琪琪格,她说家里一点儿药也没找着,到底是谁给你擦的呢?”
说到这里,莲蓬做出一副满不在乎的样子,直说自己人缘好。
刚说完,她似明白了什么,盯着我问道:“您的药哪儿来的?还有,昨晚您去哪儿了?”
我一时不知该如何作答,唰地脸便红了,低下头,言辞闪烁道:“出去给你找药了。”
莲蓬岂是好骗的,追着问道:“这大冷天,外面一片漆黑,到哪儿找药?”
我一时语塞,说道:“我……我做梦去了。”说罢,再不敢看她一眼。
半日,方听莲蓬幽幽地说道:“公主,要做就做的真一点……”我抬起头来,不解地望着莲蓬,她却假装不知,又躺下睡了。
这一日,托娅夫人和乌恩老翁终是合计出了法子,可一人想全力办织坊,一人心念织户,谁也无法说服对方。前者费钱,但短时之内必有成效;后者费时,却是更为长久之计。
我听着各有利弊,亦不好谏言,便随口说道:“不如先办一个小织坊,一方面可以尽快做起来,另一方面也好培养织工。待东西商路通畅了,买卖多起来,自然会兴起许多织户。”他二人也没有更好的法子,只沉思不语。
此时,天色已晚,我听见外面熙熙攘攘,便走出去瞧瞧。果然,篝火燃的正旺,乌云带着一干人或烤肉,或摆酒案果子,笑哈哈地似要过节一般。
琪琪格见我出来,举着手里的两瓮酒高兴地喊道:“蚕娘姐姐,新年大吉!”日子过得这样快,原来是新年了!
我亦笑道:“同乐!”又左右望望,问道:“莲蓬呢?”
琪琪格一面倒酒,一面笑道:“跟安副将去骑马了,应该就快回来了。”
自那日挨揍之后,莲蓬便立志要学些拳脚功夫,可问了许多人,唯有安周愿意教她。如今拜了师父,自然要勤学苦练,一课也不敢落下。
不一会儿,人来得差不多了,叶子便招呼大家坐下,说了些感激之言。大家虽听的认真,可闻到酒香,早就按捺不住,已有人悄悄啜饮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