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赢秋一瞬不瞬地望着他。
“如果……”
他面对着她的视线时,多少有一点不太自在,于是他稍稍偏过脸,抿了一下嘴唇,“我是说如果,有一天你发现,我其实并不是你现在看到的这个样子……”
“你会……离开我吗?”问出这句话,对他而言到底需要什么样的勇气,也许只有他自己清楚。
“不是这个样子?”
赢秋听得懵懂,她把手从毯子里伸出来,揉了揉他的脸,“不是这个样子那是什么样子?你要整容吗?”
“这种想法可要不得啊小莲花,你可千万……”
被她揪住脸蛋的傅沉莲伸手捂住她的嘴巴,像是有点气恼她的胡说八道。
赢秋唔唔唔了几声,她捏着他的脸,他又捂着她的嘴巴,两个人大眼瞪小眼,半晌,她眨了眨眼睛,收回了手,抓住他的手腕,试探着把他的手往下挪了挪。
“开个玩笑嘛……”她小声嘟囔。
“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你要这样想,”
她停顿了一下,又往他身旁挪了挪,就那样抱住他的手臂,下巴抵在他的肩上,冲他笑,“但是你别忘了呀,我以前眼睛看不见。”
“我一开始就不是用眼睛来认识你的,小莲花。”
“你是什么样的人,你好不好,我都是用心来感受的。”
她说的每一句话,每一个字都是那么认真,迎着他的目光,她从未退却。
也许遇见他,就该是她这辈子最幸运的事情了。
从那天夜里,他逼着她直面自己的内心,不能再做那个逃跑的胆小鬼的那时候,从他是那样清晰地在她耳畔说:“可我……就喜欢小瞎子。”
他从没有把她眼睛的缺陷当做是什么不好的事情,他也总是温柔耐心地保护她的自尊,是他陪着她一步步地面对自己,面对那许多人的声音。
她没有理由,因为任何事情离开他。
就好像他,从来都没有离开过她一样。
赢秋往他怀里钻,看着他的脸颊一点点泛起薄红,然后她就把毯子直接拉到头上,盖过这满室温暖的灯光,在被毯子遮挡了光线的黑暗里。
好像连呼吸都变得有些热。
脸颊有一抹温软的触感转瞬即逝,是很轻很轻的一下,就好像蜻蜓的翅膀轻点水面,傅沉莲下意识地捂住脸,他将毯子拉下来,稍显强烈的光线刺得他眼睫抖了一下。
“你……”
他动了动嘴唇,看着她,那张脸已经红透。
“我怎么了?”赢秋摆出一副茫然的神情,把被子拉到自己的膝盖上来。
傅沉莲被她这副样子弄得有些发懵,他皱了一下眉,也许是真的在怀疑自己刚刚是不是真的感觉错了,可下一秒,他却又忽然听到赢秋清脆的笑声。
他忽然被她捧住脸,眼睁睁地看着她凑近了些,他几乎就要迷失在她那双犹如浸润月光湖水的粼波般的眼睛里。
“小莲花这么可爱,我怎么可能离开你……”她又扑进他怀里,双手环抱着他的腰。
傅沉莲红着脸,低头盯着她的侧脸看了好久好久。
后来,他忍不住弯起嘴唇。
该是这样的夜,最令人留恋,该是眼前的她,最让他移不开眼。
也许就是这样的时刻,才能让他短暂忘却那些压在自己心头的所有事情,舒展眉眼。
赢秋缠着傅沉莲一起看恐怖片看了半夜,后来还是傅沉莲催促她睡觉,她才不情不愿地去浴室里洗了澡。
洗澡的时候她还特地把洗手间里所有的灯都打开了,连睡觉都还开着一盏灯不敢按灭。
她有点想钻傅沉莲的被子,但是他把自己裹成了毛毛虫,只露出脑袋,就那么警惕地望着她,只说了三个字:“不可以。”
赢秋只好抱着枕头,又回到了自己的卧室里。
这夜绵长,床上的女孩儿窝在温暖的被子里熟睡着,可是房间里凭空乍现的一道冰蓝流光却忽然涌入她的眉心。
她那双眼睛忽然睁开,却是半睁着,好像连她自己都分不清自己此刻到底是清醒的,还是原本就在睡梦里。
朦胧中,她好像看见了一抹绀紫的身影。
他好像穿的是古代人的衣袍,就那么立在不远处,静静地看她。
赢秋并不能看清他的脸,却好像忽然听见他轻轻的叹息。
“他连扶风兰都能毫不犹豫地炼了药给你,看来是铁了心的要让你长出仙骨。”
男人摇了摇头,又无奈轻笑,“当初也的确是多亏了你,否则我怕他这一劫,也许便是渡不得了……”
可他又忽然收敛笑意,也许是想起了那许多往事。
“既然如今你已经服下扶风兰,那么我便再帮你一把。”
冰蓝色的光芒仿佛隐瞒了整个房间,赢秋只觉得眉心很痛,她的肩胛骨里好像有什么东西正在一点点突破她的骨髓血肉,蔓延生长。
那种尖锐的疼痛几乎让她红了眼圈,但她却发现自己根本连一点儿声音都发不出来。
那那一抹绀紫的身影在她盈满水雾的眼前就成了更加不够清晰的影子。
绵长刻骨的疼痛折磨着赢秋的感官,可她却始终连动都没有办法动弹一下。
后来疼着疼着,她又慢慢失去了意识,陷入了无边的黑暗里,整个人却又好像被抛在云端一般,软绵绵的。
当赢秋再醒来时,窗外已经是一片天光大亮。
她打了哈欠,坐了起来,伸手揉了揉眼睛,又呆呆地盯着墙壁看了好一会儿,才算清醒了一些,她下了床,也不知道为什么,她总觉得自己的身体变得好轻松,明明昨天下午她还觉得手臂有点酸痛,但这会儿却已经没有丝毫的感觉。
她走到洗手间里,打开灯时,刚抬头看见镜子里的自己时,她看到自己周身都好像在泛着一种淡银色的光芒,她一下子吓清醒了。
又揉了一下眼睛,又见自己身上什么都没有。
幻,幻觉吗??
赢秋有点摸不着头脑。
在洗手间里洗漱完,赢秋换了一身衣服,就转身往房间外跑。
傅沉莲刚从外面回来,餐桌上已经摆好了他买回来的早餐,赢秋走过去就抱住了他的手臂晃来晃去,“小莲花我昨天晚上都做噩梦了,我梦到我像被人扎了一刀似的,”
她转过身,费力地用手指着自己的后背,“就扎这儿了,可疼了!”
傅沉莲弯着眼睛笑了笑,牵着她的手走到餐桌前坐下来,又热好的牛奶摆到她的面前,“喝吧。”
赢秋只好乖乖地喝了牛奶。
今天没打算出门,赢秋就跟傅沉莲窝在沙发上连了电视,拿着游戏手柄玩超级玛丽。
那是赢秋从程汀那天送的一堆礼物里找出来的。
“小莲花吃蘑菇呀!”赢秋一边操控着手里的游戏手柄,一边对傅沉莲说。
傅沉莲默默地按着游戏手柄,也不知道死了多少回。
“小莲花你好笨哦……”赢秋笑他。
但见他抿起嘴唇,她又赶紧把手柄放到一边,电视屏幕里的那个游戏人物就掉了下去,摔死了,她“哎哟”一声,“我也死了!!”
“小莲花不笨,我笨,我是大笨蛋。”她伸手去捏他的脸。
傅沉莲又弯起嘴唇,却又小声反驳:“你也不笨。”
赢秋捧着他的脸,笑得开怀。
大半天的时间就这么消磨过去,到了要吃晚饭的时候,傅沉莲问她想吃什么,赢秋想起来自己昨天还买了火鸡面,她已经很久没有吃过了。
傅沉莲从来没有吃过那些东西,但听她说想吃,他也就轻轻地应了一声,起身去做了。
只是简单的做个速食面,并不耗费多少时间。
傅沉莲照例拿出一粒增补的丹药,揉碎在了那碗面里。
“你不吃吗?”赢秋拿着筷子,看他把碗放到她的面前,就问了一声。
傅沉莲摇头。
他回身就去喂冰玉浮霖鼎里的那几条鹦鹉鱼,一颗一颗的鱼食被他慢悠悠地撒下去,他就站在那儿看里头的几条鱼浮出水面,争先恐后地来抢鱼食吃。
他看得饶有兴致,赢秋吃着面,却被辣得脑子有点发懵。
她跑到冰箱那边去拿了一罐饮料出来喝了两口,才终于缓解了一点点口腔里的辣意,却又忍不住拿起筷子继续吃。
也是此刻,傅沉莲的手机忽然在裤袋里震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