忠犬攻略+番外(8)

孙氏说到悲处,既恨且泣,听得韩仲丘如坐针毯,他脸上发烧实在没法坐住,蓦站了起身。

孙氏有分寸,她不是来诘问追究的,见火候差不多,垂泪道:“我娘仨艰难,叔叔是知道的。”

“不瞒叔叔,我打算近日携菀儿姐弟北上郇都的,我有个姐姐,早年嫁进襄平侯府,她膝下长子,已和我儿定下婚盟,……

“只是,郇京路途遥远,人地生疏背井离乡,虽有姐妹,那府里到底姓杨,妾心中惶惑。”

孙氏抬头:“妾身如今只信叔叔罢了。”

“你是菀儿二郎亲叔父,他爹没了,叔犹父。”她说着站起,郑重大礼一拜:“妾厚颜,请叔叔一并北上郇都!”

孙氏又忙道:“要叔叔离乡背井,抛下家业,是妾身的不是,日后商号年利予叔叔三分,请叔叔莫要嫌弃。”

要么不做,要做需坦荡,道理孙氏都懂。一不做二不休,母女商量后决定三成,让韩仲丘满意,也表示她们的诚意。

孙氏并韩菀韩琮三人,深深一拜。

“嫂嫂!菀儿二郎,你们……”

韩仲丘大为震动。

他和韩父同父同母,也就晚生二年罢了,即与祖业失之交臂,心里难免失落。

要是韩父一直健在也就罢了,可现在……

寡嫂孤儿,族中步步紧逼,难免会有与其便宜旁人,不如自己的想法。

心有浮动,再加上老妻一再催促,他最后还是来了。

人来了,心里却矛盾挣扎,兄弟俩感情还是不错的。

谁知他这厢与族亲逼上门,那边孙氏却亲自命人请他,推心置腹并坦然给他三成厚利。

韩仲丘愧疚,他为自己先前的心思浮动而感到羞耻,为自己在兄长尸骨未寒之际逼迫寡嫂侄儿而疚惭。

他几步上前扶孙氏韩菀韩琮,翻身跪倒在地,愧泣:“嫂嫂之命,莫敢不从。”

只那个三成年利他却愧于承受,连连摆手:“不用,不用!”

孙氏和韩菀姐弟一起将韩仲丘扶起,孙氏却坚持,他连连摇头,“不可,不可!”

最后还是孙氏说:“此去辛劳不易,叔叔若不取,天长地久,妾实于心难安!”

“那……那也用不着这许多。”

韩菀就说了:“叔父且莫推让了,”到了这里,她松了一口气,只不过年利还是必须的,帮忙劝:“叔叔也不是一个人,要只有叔叔,我也不多说了。”

“叔叔还要养家糊口,婶母兄嫂那边如何交代?叔叔怜惜我母子,我们却不能让叔叔难做人。”

韩仲丘顿了顿,一想家里,这还真是。

孙氏三人坚持,再三劝说,韩仲丘为难斟酌,最后唯有深深一揖:“如此,仲丘只得厚颜愧受了!”

“好,好!”

孙氏和韩菀对视一眼,忙将人扶了起来,孙氏道:“日后就托赖叔叔照应了。”

韩仲丘肃然:“仲丘定不辱使命!”

……

事情进展很顺利,二叔韩仲丘最后应下了同行。

请罪原谅冰释前嫌,热络一场家宴,后面的事就不需娘仨理会,韩歇等人忿忿不平,俱被韩仲丘悉数打发。

接下来,就要离开东阳了。

日子定在九月初十。

……

晨光微熹,薄薄雾霭笼罩江伴。

韩菀出东阳君府大门,她回头望一眼,晨光下,高墙黑瓦的恢宏府邸静静坐落在山麓下。

堂嫂任氏左右顾盼正指挥下仆调整笼箱次序,侧头见韩菀神色,便劝:“我们日后还会回来的,”她笑,“郇都繁华,远胜东阳,说不定届时妹妹还要觉不便哩。”

韩菀回头笑了笑:“也许吧。”

不过郇都再好,也不是东阳了。

不多时,两支队伍便已汇合完毕,府卫来请主子们登车。

登上辎车,沿着河堤渐行渐远,山麓下的东阳君府渐看不见了。

韩菀心里惆怅,长吐了一口气,放下车帘。

离开东阳了。

……

秋日冲破雾霭,薄薄洒在大地上,北风很大,刮起一片黄尘。

走了一日,就出了东阳。

离开东阳地界之后,府卫明显绷紧了起来。

跨马按剑,来回扫视,马蹄哒哒,巡哨不断反复检视队伍前后。

行进的声响很嘈杂。

只饶是如此,韩菀还是清晰地听到哭嚎声。

这并不是个什么太平世道。

天子羸弱,诸王侯坐大,交战频频。这一二十年间,也就因为出一个申王,震慑诸国不敢轻动,这才勉强算保持表面平静。

饶是如此,天灾频发流寇四起,走投无路沦为流民的百姓也越来越多。

他们碰上一股,北边陈国大旱,大批灾民被迫离开故土寻找生路,也有流入郇国的。

遇上大车队,这些赤足褴褛的流民蜂拥扑上来,府卫立即拔刀,厉声驱逐。

便是恻隐,也无人敢当场援赈,孙氏请韩仲丘来商量过后,吩咐人折返捐献财资,由当地仁绅去联系官府出面。

议定后,母亲小心看顾睡下的弟弟去了,韩菀撩起车帘。

很嘈杂,府卫反复劝诫指引,流民却不肯信,不得已,府卫拔刀出鞘,厉声驱赶。

大人孩童跌跌撞撞,哭嚎声震天。

车队这才得以缓缓前行。

韩菀吐了一口气,靠在凭几上。

她不免想起前世自己。

说起来,其实她并没什么恨世嫉俗的情绪。

她跟父亲出去过,她并不是什么不知世情的高门千金,这样的乱世,死亡其实真不是什么太突兀的事情。

更多是的不甘,她不甘心,不忿。

举目眺望,悬挂“韩”“东阳”旗徽的车队正徐徐前进,她视线落在迎风猎猎的旗帜上,这些都是父亲的心血,几代韩氏先祖的心血,还有她至爱的家人。

眼前的一切一切,她都无法心甘情愿拱手于人。

再艰难,她也要守住它。

还有,父亲。

若疑窦为真,她无论如何也要为父亲报仇雪恨的。

……

冷风拂过,青丝撩动,初雪般的面庞清冷一片,自临行前祭奠父亲之后,韩菀情绪一直都不高。

穆寒跨马,紧紧拱卫着辎车。

他就在韩菀一侧,很清晰看到她洁白颜面上的神色。他顿了顿,有心宽慰,但他觉得这是逾越,又拙嘴笨舌不知说什么。

犹豫了一下,他最后还是低声说:“郎君化险为夷,此番北上,又有二郎主一同前往,主君在天有灵,也必会欣慰。”

有些笨拙的安慰,难得他主动说话,还说了这么老长一句。

韩菀不禁一笑,问他:“你伤可好?”

这一路颠簸的。

“谢主子关怀,卑职无事。”

韩菀看了两眼,看他挺轻松的,这一路跟车走不快,应也不怕。

她叮嘱:“若后头吃力,你切记不可逞强,到后面的车歇上一歇。”

行囊的车腾空半架,她特地吩咐紧跟辎车后,就是预备给他休息用的。

“谢主子!”

嘴上应了,穆寒却打定主意不去,外头不太平,他无论如何都要牢守左右的。

他也不觉吃力。

……

入夜时分,抵达定好的驿舍。

这驿舍是提前预定的,一整排三座腾空出来,府卫分头检查,确认无误,即请主子们下车安歇。

没什么好说的,一日赶路筋骨疲乏,说了几句,各自回房梳洗,吹灯睡下。

穆寒亲自巡察了整座客舍一遍,这才折返换药。

坐在正房门前的石阶上,拨弄一下手心的玉瓶,小小玉瓶握得久了,触手温暖。

阿亚扯紧麻布绷带,利索给他打了个结,“主子真好!”说着摸摸自己结痂的伤口。

是的。

能进韩家,又被主子所救,是一生最幸运的事。

他唯有竭尽全力,守卫主子,为主子解忧。

穆寒活动一下肩背,松紧合适,他拉起衣襟扣上腰带,吩咐阿亚:“你领人巡视上半夜,仔细些!”

“是!”

孤月高悬,无垠的藏蓝天幕下,驿舍檐脊高低起伏,隐没在漆黑的夜色中。

穆寒按剑,亲自守在韩菀屋门外。

他不亲自守着不放心。

夜色沉沉,冷风飒飒,黑暗中庭院植木一阵阵摇摆。穆寒无声站在黑暗处,高大健硕的身躯如山岳,又如同一头蛰伏在夜色中的健壮猎豹,肌理分明,流线十足,无声潜伏守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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