韩菀看阿亚:“小心些,务必保全自身。”
阿亚单膝跪地:“卑职领命!!”
旋即起身匆匆离去。
韩菀吩咐,加大搜查力度,开始询讯被关押的人,切记,要严苛。
逼细作们尽快撤退,同时也减少阿亚的暴露几率。
一切都安排妥当,天色已再度擦黑了。
从曹邑宰身死至今,已过去三昼两夜,所有人都没合过眼,包括韩菀。
她按着额角,脑筋一抽一抽的,越来越疼。
韩渠劝她:“主子,您先歇歇?”
一时半会的,他们肯定不会马上撤,趁这个空档休息一下,不然怕她身体要撑不住。
韩菀点点头,她声音已有些哑:“你们也轮着休息一下,别硬撑,以免后面力不从心。”
韩渠应了,匆匆离去。
韩菀慢慢站起身,有些晕眩,她晃了晃。
穆寒一直留意着她,立即上前扶住。
她不禁笑了笑,侧头调侃:“我还以为,你死活不肯再碰我一下呢?”
“卑职不敢。”
穆寒垂眸,见她站稳了,他松开手,退后一步,立在她身后。
韩菀没再说,揉揉眉心,下阶,离厅回房。
穆寒紧随其后。
……
其实韩菀状态并不怎么好。
千头万绪理出线头,布局也安排好了,回到寝室坐下,稍一放松,先前遗忘的飞头一幕不免重新忆起。
好吧,其实她也不是真忘了,只是刻意压着罢了。
穆寒担忧是因为了解她,她坚强又脆弱,一忆起飞头,浓稠血腥蒙面的感觉立马就出来了,脸面上颅腔恶血的温度仿佛还在,那是人血,甚至现在都还没洗干净。
韩菀脸匆忙一抹,把衣裳换下,现在头发耳廓颈侧指甲都还残存赤褐颜色的干涸血液。
她慢慢洗干净了,用皂胰洗了很多遍,才慢慢用巾帕抹干水。
韩菀苦笑,胆子还是不够大啊。
她有预感,她恐怕不会睡得安稳了。
穆寒立在下首,此时跪请她叫医士。
这是想开一贴瞿医士那种药了。
韩菀却摇了摇头,先前府卫武卫受伤,有两个濒危的,她吩咐医士去照应,如今还守在那边。
她是主子,这关口请医士难免降士气,他们几处布置安排人手本来就有点短了,不大合适。
韩菀没打算叫医士,反正是老毛病了。
她叫穆寒取药丸子来,这是瞿医士配的,专让她出门不方便时顶上的。
韩菀和水服了两丸,慢慢躺了下来。
“你也赶紧去歇歇,明儿事还很多。”
疲惫至极的沙哑声音,尾音渐渐轻了。
穆寒抬头看了一眼,韩菀已阖上眼睛,站了片刻,他只得退下。
……
夜半,没什么意外,韩菀果然魇住了。
精神太疲惫,梦魇过分真实。
韩菀特地留了侍女在屋里,可惜连遭变故,主子都没睡她们更不敢休息,同样倦怠,沉沉睡着没能清醒。
穆寒一直都没睡实,一听里面声音不对,立即翻起身,拍门里面没人应声,他心下焦灼,踹开门冲了进去。
侍女被惊醒跳起,打翻烛台,穆寒低斥一句,她慌忙低头先把火灭了。
穆寒冲到床前,扶起韩菀:“主子,主子!”
床头备着凉水,他立即绞了巾帕覆在她的脸上。
脸上一冰,韩菀顿了顿,喘息睁了睁眼。
“……穆寒?”
她尤未醒透。
烛光昏暗,韩菀声音更哑,怔怔看着他,迷蒙怔忪又带着几分陌生的目光,大汗潺潺人愣愣的,唇动了动,只得气音,让穆寒心一紧。
他正要问,不曾她却先一动。
黑暗中,一具汗津津的,濡湿温热的身躯贴近了他。
黏腻濡热,她紧紧偎在他身边。
穆寒顿了顿,他正要挪开,不想一低头,却对上一双泛着血丝的惊悸眼眸。
他一时之间不知怎么形容这目光,如沙漠中长久跋涉的干涸旅人忽望见绿洲,又唯恐是海市蜃楼,怕一动就会消散,恍惚中带着怔忪,又喜又泣,只敢这么一瞬不瞬定定望着。
这眼神太复杂了。
以至于,穆寒一时怔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
今天也是超级肥肥的一章~(*^▽^*)
差点以为明天就是周六了,结果想多了哈哈哈,笔芯啦!宝宝们明天见~(づ ̄3 ̄)づ
最后还要感谢“绯雪”扔的地雷哒,啾啾!
第39章
夜深人静,下起了雨,淅淅沥沥。
一盏孤灯立在屋角,投下一圈微弱的晕光,偌大的内室有大半陷入昏暗。
垂幔暗影幢幢,两人对视着。
韩菀怔怔的,她还未醒透,意识还陷在梦魇里,霎时之间,她有些分不清前世今生。
眼前的这张脸。
前世,不知为何,死后她意识却未消散,徘徊在河边,她亲眼目睹了他的血腥疯狂。
他毫不犹豫再次跳进水中,把她带上了岸,隆隆暴雨,他将她安置在一个小石台底下,负伤狂奔追杀百里。
一双赤红的眼睛,和平日的寡言沉默相比仿佛换了一个人,那种不顾一切只攻不守的爆发式疯狂厮杀,最后他成功杀死李翳,那群黑衣人死伤大半,零星残余惊惶四散。
他伤痕累累,浑身浴血,李翳临死一剑正中他腹部,血流不止,不知道他是怎么坚持的,他撑着折回来,抱着她冰凉的尸身,失声痛哭。
那种无甚声响的悲泣,却清晰感受那种绝望的伤恸,血色的泪水无声滑下,震撼了她。
她跟着他,他抱着她跌跌撞撞往山外走去,走到最后,血尽而亡。
在倒下的那一刻,他紧紧将她护住。
闪电照亮大地,她看清了他冰凉苍白的面庞。
“穆寒……”……你没死?
韩菀伸出手,冰凉的手碰触到他的脸,愣愣半晌,泪水潸然而下。
她哭了,眼泪无声无息落了下来,她哑声眨着眼睛,努力想看清他。
这一刻,她脆弱极了。
穆寒胸腔一阵绞痛,这一刻,被她看着,他有一种心脏碎裂的感觉,一刹疼得他呼吸都停滞了。
他能够在她步步逼近中坚持谨守,却无法抵挡她的脆弱,他在她的惶恐害怕中顷刻溃不成军。
真牵扯到她,他比谁都紧张。
一切都只是为了她。
韩菀怔怔抚摸他的脸,他不敢推开她,低着头注视她,小心翼翼虚扶护着她,她蜷缩偎依在他怀里,脸贴着他的颈脖。
黏腻又濡热的触感,汗津津的,她挨着他,急切汲取温暖,她仰脸看着他,愣愣的,凑上前亲吻他。
冰凉的唇瓣,她蜷缩着亲吻他,有些急切,有些惶恐,灼热又紊乱的呼吸。
黏腻湿热,气息混乱在一起,吻了一阵,穆寒偏头避开她的唇,她歪了一下,他立即抱住她。
扶住她,将她的头按在颈窝,等她稍稍安静下来,才绞了凉帕,一遍遍给她擦着脸颊脖颈,小心翼翼,笨拙地轻拍她,安抚她,让她清醒。
克制又紊乱的夜,浓烈又压抑的情感。
异常高大的青年男子,小心照顾着怀里瘦削娇小的女子,这双最强而有力的健壮臂膀,却有着最不可思议的轻柔力道。
韩菀寐了一阵,冰凉的帕子覆在她的脸上,她才慢慢清醒了过来。
淅沥沥的雨声,昏暗的寝室,她正半跪半靠着穆寒臂弯,体温灼热,她乏力,就轻轻靠着,也不起来。
谁也没出声。
半晌,穆寒哑声:“主子,卑职命人提水?”
深山夜雨,春寒料峭,汗水湿透鬓发衣裳,并不好,魇后尤虚,韩菀有些战抖,冷得有点受不了了。
“嗯。”
穆寒拉起衾枕,将没汗湿的里侧拖出来,小心将韩菀放进去,他退后,半跪在脚踏上,低声吩咐侍女。
屋里还有一个侍女,韩菀特地留的,这侍女被选中本也是本分伶俐,谁知困倦下一时犯错,焦急扑灭火星扶起烛台,忙抬头,正见这一幕。
她被惊得哑口无声,瞪大眼,手足无措。
穆寒一动,韩菀就看见这侍女了,才想起这人,她瞥一眼,淡淡:“知道什么话能说,什么话不能说吗?”
“婢子知道,婢子知道!”
侍女慌忙跪下应是,匆匆起身去叫人提水。
……
韩菀这觉睡得,睡了比不睡还疲,精神萎靡脑子转不动,额角一抽一抽地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