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都无法否认,他是一个魅力十足的男人。
“你走吧,以后不要再来了。”陈纯然低声说。
“你的意思……分手?”薄兆莛傻了眼,不相信陈纯然说出这样的话,一双内眦分明的眼睛浮起湿漉漉雾气。
“是的。”陈纯然淡淡说。
薄兆莛直呆呆站着不动。
砂锅里的汤咕噜噜冒泡,香味漫溢。
薄兆莛虚弱地挣扎:“我先做饭,咱们吃过饭再慢慢商量。”
“没什么好商量。”陈纯然冷冷道,快走几步关上煤气灶开关,又拿出手机:“这些东西多少钱,支付宝收款码给我扫码,我还你钱。”
“陈纯然,你!你!”薄兆莛周身发抖,脸庞因又悲又愤而五官扭曲,面上一阵红一阵白,眼底火光迸射,“咱们……咱们……你对咱们分手就这么无所谓?”
“是。”陈纯然简短的说,声音无悲无喜,白得微微发青的脸庞,冷淡漠然一如那一日初见。
“我不同意,我不分手。”薄兆莛嘶声叫,冲近前死死抓住陈纯然胳膊,凶神恶煞:“陈纯然,我想要多些时间跟你在一起错了吗?从灶下底村到现在,四个月过去,咱们单独在一起的时间不到两天,我……我捱的很辛苦,总想看到你,你知道吗?”
说到后面,气泄了,声音越来越小,嗓子嘶哑,喉间哽咽。
陈纯然缓缓掰开他的手,昂头,眼睛望天,片刻后低头,平视他,笑了笑,凉意渗人的笑容:“既然那么辛苦,何必还在一起。”
“咱们可以好好商量,你不想辞职就不辞了,当我没说过。”薄兆莛喃喃。
“不能当没听过,入我耳了。”陈纯然越过他,走到大门后,拉开门:“薄先生,大家都是成年人,留点面子给彼此吧。”
薄兆莛还能说什么。
房门合上,里外两个世界。
没有脚步声响,薄兆莛没离开。
陈纯然倚靠门板上,头仰得很高,然而再高也止不住泪水滑落。
“你走不进他的家庭!”
“服了你了,你这个样子就算结婚也得离婚。”
明知道没有好结局,为什么还要飞蛾扑火?
不该开始的,没有开始,就没有伤心。
薄兆莛没错,渴望多些时间跟相爱的人在一起,何错之有!
错的是她,既没有做好投入家庭牺牲工作的准备,就不该动心动情,不该去撩他。
呼吸越来越凉,身体僵硬,能站十几个小时手术台的双脚承受不住了,麻麻的钝疼,室内光线越来越暗,渐渐的伸手不见五指,食物的香味传来,外头人声喧哗,一天过去了,又入夜了。
外面响起脚步声,拖沓,沉重,薄兆莛走了。
陈纯然没动。
不敢开门。
只要拉开门,看他一眼,她就会忍不住喊住他不让他走,他那么好看,眼睛黑白分明,纯粹得不染半点尘埃,眼睛对上,就会让人陷进去,沉溺其中出不来。
母亲去世后,生活的世界就只有医院的白色,成为一个烧伤科医生,治伤救人,这个坚定的信念支撑着她活下来,她为这个信念而活,生活在光明里,也在黑暗中,像一台机器,会吃会喝,却没有思想没有感情,除了工作还是工作。认识薄兆莛后,她才是一个活的有血有肉的人,这四个月像浸在蜜缸里,只是想着他,就甜得身体都软了,无人时不自觉地微笑。
前两天出现场急诊,一对情侣反目成仇,男人纵火烧女朋友家,城郊乡间三层小楼,浓烟弥漫,她在浓烟未消时就跟在消防员后面冲进屋里搜寻抢救伤员,这一次,她没有像以往一样,在火灾现场身体僵硬,满身冷汗,手足不能动,她妈去世十八年了,纠缠了她十八年,看过无数次心理医生也无法治愈的PTSD不治而愈。
薄兆莛就是她的药。
沙发上手机嘀一声,微信消息进来。
手机屏幕细细一点光芒亮起后又趋向暗黑。
陈纯然抬步,僵硬的双脚笨拙恍如义肢,一个趔趄差点摔倒地上。
薄兆莛的语音。
“陈纯然,我是真的喜欢你。”
声音低暗嘶哑,短短一句话许多个停顿,竭力维持也无法保住平静。
陈纯然手指颤抖得厉害,几乎要不顾一切给他打电话,说:“回来,我还想吃你做的饭。”
只是想,到底没做。
她不可能辞职。
不辞职,矛盾一直在那里,像今天这样的争执在往后将会变成日常。
松开手机时,陈纯然脸上的泪水已经把脖颈皮肤也湿了。
薄兆莛游魂一般回到家中,脸色死灰,瘫坐沙发上一动不动。
何笑不在家,薄明光每天都起得早,早上看到儿子天不亮出门了,脸上那股子雀跃期待不用猜也知去见陈纯然,今天特意留家中等儿子,看这样子,心知肚明,并不意外,厨房里端来一碗鸡汤,静静搁到儿子面前。
麦冬枸杞鸽子汤,跟他在陈纯然家煲的汤一模一样。
薄兆莛泪水流了出来。
“我跟陈纯然提了让她辞职的事,她赶我走,让我不要再去找她。”
薄明光哦一声,老于世故,人心捉摸透彻,并不坚持要陈纯然辞职了,反而改了口,顺儿子心意:“你要是实在喜欢她,要不就不要她辞职了。”
“我后来已经跟她说不要她辞职了,可她也不理我了。”薄兆莛委屈地说,叭答叭答掉眼泪,又觉得丢脸,抬手用力抹掉。
他薄明光的儿子多少女人为之疯狂,陈纯然却说断就断,毫不眷恋。
薄明光抑制不住恼火,抓住手机,想下达命令,把陈纯然的行医之路堵死,手机边棱分明,有些硌手,那一日女儿要下葬,妻子在人民医院失踪,遍寻不到人,抓着手机想打电话时,抬头看到陈纯然,她朝他打手势,冷静沉着,他手里抓着手机,就像这时,薄明光泄了气,低低叹道:“爸那天不该跟你提让陈大夫辞职,爸只是不想你结了婚还像孤单单像单身,老婆十天半月才见一面,更别说生孩子一起抚养孩子了。”
薄兆莛深有体会,沉默无言。
“陈大夫现在气头上,你先别去找她,过阵子再说。”薄明光安抚儿子。
只能如此了,过去找她也不一定找得到人。
薄兆莛无力地点头。
薄明光默默思索,怎么不动声色让陈纯然医生当不下去。
儿子三十岁才爱上一个女人,又是个死心眼,指望他移情别恋比盼着太阳从西方出来还难,只能在陈纯然这边动手脚了。
陈纯然不辞职绝对不行。
不辞职,工作那么忙,夫妻十天半月聚不了一回,生儿育女没指望。
女儿去世了,他只薄兆莛一个独子,盼着含饴弄孙呢。
只生一个还不行,孙子孙女越多越好,要不然出什么意外,像女儿一样突然死了,薄家就没血脉传承了。
不过,不能露出痕迹。
以免儿子发现跟自己闹别扭。
也不能让陈纯然对薄家生嫌隙。
哄着儿子喝汤吃过饭,儿子上楼洗澡了,薄明光出门,边开车边给孙勇打电话。
孙勇手机占线。
薄明光直打了近半个小时才打通。
这是从没有过的事。
电话那头传来的声音明显喝高了,强打精神仍然吐字不清晰。
商人出席宴会免不了要陪酒,不过,那是身处下位的人,以三和如今的地位,放眼整个W市,没有一人敢强迫三和的人喝酒,喝酒容易误事,三和有规定,不论身在哪个岗位上的职员,都不准醉酒。
脑子里搜索了一下,今晚孙勇没应酬,三十几年商海风风雨雨养成的敏锐触觉促使薄明光没有说出本来要交待孙勇办的事,改口问这几日的行程安排,最后,让他把明天的行程空出来,说明天有事不办理公事。
挂了电话,薄明光当即打给董事办经理,让他马上调查孙勇。
孙勇和陈继军在一起喝酒。
这段时间,他打着薄明光的令旗,让采购部把散单全交给友发,陈继军投桃报李,从最开始的送礼,改成每单给孙勇提10%的回扣。
金额相当大,孙勇短短时间里收受了近一千万元的贿赂。
钢材利润并没虚高很多,给了孙勇那么高的回扣,友发就没什么利润了,价格高了在三和采购部那一关也过不去,陈继军只能在品质上动手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