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若风险这般大,我思量后倒是觉得母亲的事要比沈秉的事风险要小。那……”
江耀庭当即拒绝:“不行!我江氏一族百年世家,在沅洲与京城名高望重,书香门第中出了多少有出息的前辈,江家的名望绝不能毁在我们这里。你母亲的确糊涂,可她人都已经去了,她到底是入了江家的族谱,便与江氏荣辱与共。她的事便是江家的事,若此事真的传出去,不忠不孝的名头就扣在江氏一族每个人头上,我绝不能让江家名声尽失。”
或许觉得自己语气有些硬,他又道:“且不说两件事利害关系如何,便说他沈迟能查到这么多事,难保他在江府没有其他眼线,我现在在朝中招眼,任何一件不起眼的小事都可能被御史拿出来弹劾。他是算准了的,这智谋不简单啊……”
江怀璧敛眸,手按在桌角上,圆滑的檀木桌角顶着手掌,她用力有些大,整只手都开始发白。
江耀庭也注意到她的手,心中暗叹,江怀璧自小要强,事事必得完美无缺,边边角角想得周到,如今才算是遇到难以取舍的难题了。
到底还年轻,尚且不明白这世上大多事情并不能两全,两害相权取其轻,两利相权取其重,有舍才有得。
江怀璧意识到自己有些心急,有些僵硬地放下手,深吸一口气,对江耀庭道:“父亲放心吧,我在晋州定会处理好,确保父亲与江家安然无恙。”
江耀庭却是摇了摇头,“若实在不行,不可强求,自己的性命重要,江家屹立这么多年,不会轻易倒下的。若真到了不可挽回的地步,你祖父还是有分量的。”
江怀璧只能先应下来,心中却已下了决心。
“那父亲,阿霁选秀的事情,还有没有转圜的余地?”
江耀庭轻轻摇头,“名册上的名字是陛下过目的,若无圣旨,只能参选。”
江怀璧迅速抓住了关键词语“圣旨”。
江耀庭看了他一眼,沉声道:“我不许你胡来,这可不是闹着玩的。”
“是,儿子明白了。”江怀璧心中微微有些失落。
江耀庭叹气,“距选秀还有两个月时间,这其中还是有变数的,我们静待时机罢。”
江怀璧颔首,“那若无事的话我明日便启程去晋州,还是尽早为好。”
“也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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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岁,你觉得那江怀璧有几成把握救出你三叔父?”永嘉侯仍旧有些不敢置信,他为弟弟的事焦心了好几天,没想到儿子把这么重要的事交给了江家那个乳臭未干的毛孩子。
“父亲放心,即便江怀璧没有办法,那不是还有礼部尚书吗?您别管儿子用什么办法,最终定会保三叔父平安。”
然而永嘉侯看到的沈迟一贯是吊儿郎当的样子,此时也并未见他郑重神色,不由得叹了口气。
这种事情还是长宁公主出手稳妥些,只是少不得自己又要低声下气去给她说好话。
然而沈迟早就将此时说与了长宁公主,她是能解决,只是觉得手段太强硬得罪人,懒得费那功夫。
沈迟原本也并不想管,只是忽然想到了自己查了那么些折柔的消息,还有田尧生,庄氏等,心觉自己仿佛是暗中帮了江怀璧大忙却没有丝毫回报,实在是太吃亏了,所以就插手管了这事。
那就交给江怀璧一个难题吧,看着她整日挺闲的。他做事向来是做一事要有一事的回报效果。
当然他肯定不能看着江家覆灭,江家出了事朝堂便不稳,朝堂不稳景明帝脾气就不稳,到时难免牵扯进来他母亲这个长公主。
所以若江家实在不行了,长宁公主会兜底的。
他倒是很想看看江怀璧焦头烂额的样子。那个怀藏簪子的男子,真是令人感兴趣。也不知哪家姑娘如此幸运能得他江怀璧青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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永嘉侯进入内堂时发现长宁公主的侍女似乎又多了一些,她正阖眸小憩,慵懒地侧身躺在贵妃椅上,身旁有四位侍女服侍。屋内所摆陈设极近华贵奢靡,一旁的雕镂着花纹的香炉中袅袅升起清淡幽雅的香味,最能令人凝神静气。
这便是一国大长公主,景明帝的姑母,先帝之姊的待遇。
永嘉侯是在侍女通传后进来的,绕过屏风在长宁公主面前站定,拱手弯腰,声音不大不小:“给公主请安。”
长宁公主一双丹凤眼缓缓睁开,然后坐起身来,声音平淡:“侯爷坐吧。”语罢示意侍女拿来凳子。
“侯爷平时都不爱来我房里,今日是哪阵风儿把您给吹来了?”
永嘉侯垂手,假装看不到她的讥讽,低声道:“公主这说的是哪里话,沈承自然是总惦记着公主的……”
长宁公主冷哼一声,慵懒地翻了个身,实则对他的来意心知肚明,“你有什么事直说吧。”
永嘉侯说罢,长宁公主丝毫不为所动:“君岁不是已经答应帮忙了吗?他历练历练也好。”
看了看永嘉侯心急的神情,她又加了一句:“既然是沈家的事情,我自然不能坐视不管,这样吧,先让君岁去看看,若他不行我再进宫求求情。”
永嘉侯仍旧心急如焚,“我怕若是到时措手不及,阿秉要是……”
“怕什么,皮外伤是医得好的,性命保住才是关键。你切放心吧,有我在,这永嘉侯府的天还不会塌。沈家的人,我即是原先应了你,便定会护着他们。”
“是是是……公主所言有理,那沈家便都仰仗公主了。”
长宁公主并不理会他,眉头紧锁,嫌恶道:“你平时管好仲嘉,别让他总在我面前晃悠。二十多年了,对外说他与君岁是亲兄弟,都是我所出,可他身到底如何,你心里清楚。一个下贱女人生的下贱东西,也配在我面前谗言献媚,他尊我一声嫡母,我给他点薄面就不错了,还敢事事都与君岁争!不是为了你的名声,我早就把他扔出去了!”
永嘉侯被戳到痛处,头垂得更低,“是是是,公主大人有大量,能容得下仲嘉是他的福气,我这回去就好好教训他,不给公主添麻烦。还望公主大人有大量,能容他几年,等他娶妻后我会将他安排到沈府或者另立门户,绝不碍公主的眼。”
长宁公主却已侧身闭了眼不再理会他,永嘉侯暗中脸色微变,暗中的拳头握了握。
“那公主好生歇息,我先告退了。”
并没有听到长宁公主的声音,永嘉侯咬了咬牙,转身时面上的愤懑之色已消失殆尽,浮现的是一派恭敬与留恋。
踏出房门的那一刹,似乎是听到一声似有似无的、夹带着轻蔑讥讽的轻哼。
第27章 皇宫
戌时三刻刚过,江府已经安静下来,用完晚膳后江耀庭独自去了书房处理公务,江怀璧回了墨竹轩,却并没有待多久。天色慢慢暗下来,院子里的树木染上一团团的阴影,四月份的风正和暖,夹挟着花木中的淡淡清香充盈了整个院子。于院落一角栽种着一小片青竹,斑斑驳驳的竹影在朦胧的月光下微微颤动。
江怀璧才换好一袭黑衣,木槿正给他束发,以便出行能更方便些。
“公子,老爷不是说不让您管这件事吗?这大晚上的,上次去方府还碰到沈世子,这一次可是要去皇宫,这是不是太冒险了些?”木槿束好发,将梳子搁到一旁,转头蹙着眉,担忧道。
“这冒险的事多了去了,不差这一件。阿霁进宫于谁都不好。我明日启程去晋州,说不定选秀的时候我还回不来,这中间变数太大,只有从根源切断,才能以防不备。”
木樨刚好进来,将江怀璧所需暗器等物品放在桌上,又清点一次才道:“公子,东西都备好了。这次公子打算带谁去?”
江怀璧转身,一眼看到门外躲躲藏藏露了面又不肯进来的稚离,她将目光移回来道:“谁也不带。宫中到底危险,且宫里侍卫巡逻也紧密些,我一个人去更方便,遇到什么情况也好见机行事。”
语罢看向门外的稚离:“稚离进来吧,在门外站着做什么。”
便分明看到稚离跟个姑娘一样扭扭捏捏走进来。
木樨大奇,哈哈一笑:“稚离你怎么跟个小姑娘似的,走个路还不好意思了?”
稚离脸微微一红,眼睛偷偷瞄了江怀璧一眼,咬了咬唇开口道:“公子是不是,嫌弃稚离,拖……拖后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