倪滧并没有洁癖,可她也不喜欢东西这么杂乱无章,尤其是这种还有垃圾的。
倪滧皱起眉,心里有些后悔:早知道就不给糖了。
方可禅小心翼翼地看了倪滧一眼,问道:“ 要不我们帮深哥收拾下?”
倪滧将自己的书摆好,面无表情地站起身:“ 不帮。”
“ 凭什么,又不欠他。”
……
暮深从办公室里出来时,太阳已西沉,晚霞洒满林夕城的整片天空。
暮深回到教室,发现里头有个人在等他。
萧仪伊坐在位置上玩着手机,见他来了站起身将暮深的书包递给他。
“ 感谢我吧,不然教室门早关了。”
萧仪伊勾着钥匙圈走到门口。
她是纪律委员,得等所有学生都回家了才能锁教室门离开,这是七班原班长周津玉定的规矩。
暮深将背包斜斜背在肩上,远远地扫了一眼自己的桌子。
萧仪伊见他还杵在原地不动,忍不住催促:“ 怎么了?”
暮深抬眼看她:“ 我桌上糖纸你看见没?”
萧仪伊将钥匙插入洞口中,想都没想就答:“ 哦,林超帮你扔了。”
暮深挑了挑眉,还没来得及说话又被萧仪伊打断了。
“ 我说你扔个垃圾有那么难吗?倪滧放学时看着你桌上的糖纸,样子别提有多嫌弃了。我求您长点心吧!别新同学一来又被你给嫌弃走了。” 萧仪伊一只手扶在门把手上,一只手叉腰,活像是在教训自家孩子的老妈子。
暮深懒洋洋地往外走,步伐却稳而轻盈:“ 谁说是垃圾,我留着有用。”
萧仪伊也不催他,顺着问道:“ 有用?什么用?”
暮深神色淡淡,嘴角依然勾着:“ 本来想给新来的折点东西,表达下我的善意。”
萧仪伊:“ 折啥?”
暮深用拇指摩挲了下下巴,似乎在认真思考:“ 做只青蛙吧,像她。”
萧仪伊:????他刚刚说像谁?
‘咯嗒 ’
教室门被锁上,萧仪伊尝试着扭了下把手,确定转不开后才回头问暮深:“ 像倪滧?哪像了!?”
暮深看着萧仪伊:“ 不像吗?小小的,一只手就能全抓住的那种。”
萧仪伊被他的脑回路惊到了,目光呆滞地望着他:“ 那……世上小东西那么多,你怎么只能想到青蛙?小猫小鸡小兔子之类的,也很适合啊!”
暮深匪夷所思地看了萧仪伊一眼:“ 那些动物,着急的时候会跳起来打你膝盖吗?”
萧仪伊:……这特么是什么比拟手法,她怎么听不懂呢?
暮深道:“ 矮矮一小只的,着急起来只会挠人腰。”
萧仪伊:……还是不太听得懂,不过算了。
萧仪伊走在暮深的前方,长长的走廊上寂静无声,她回头一言难尽地看着他道:“ 你该庆幸林超把糖纸丢了,”
“ 而且也最好别让倪滧听到你刚刚说的话。”
如果你不想膝盖被打断的话。
暮深神色恹恹,一脸看白痴的样子看着萧仪伊道:“ 废话,我有病?”
萧仪伊:我还真怕你有。
155
“ 倪滧,这个你拿回去填一下,明天交给虞老师。当然如果可以的话,最好今天就交。”
刚到学校,周津玉便将一张表格递给了倪滧,厚厚的眼镜片还有些反光。
倪滧接过表格扫了一眼,是一张个人资料表。
她看着表格最底端的空白格子,目光一凝,问:“ 这个,一定要那么快交吗?”
周津玉低下头专心抄写笔记,并没注意到倪滧有些不自然的神情:“ 嗯,本来虞老师要昨天给你的,但她忘了。”
“ 怎么,这张表格有什么问题吗?”
倪滧抿了抿唇,弧度极小地摇了摇头,片刻后又像个没事人一样清浅一笑:“ 没事,谢谢。”
倪滧拿着表格回到座位上,提笔就写。
都是些很基本的个人资料,比如身高体重、家庭成员、身体状况之类的,都是些不用思考都能反射性写出来的问题。
倪滧的表格基本填完后,暮深才背着书包从教室后门走到座位上。
他墨色的丝发有些凌乱,眼神空洞神色恹恹,半点提不起精神来,像是昨晚偷了一晚上的鸡一样。
暮深将书包扔在桌上并拉开椅子,一手撑着脑袋,一手抵在椅背上,整个人向着倪滧坐下。
瞥了一眼她桌上的表格后,暮深非常自来熟地拖着嗓子问:“ 新来的,你还有糖吗?”
倪滧闻言,侧过头看他:“ 你没吃早餐?”
暮深只觉得眼皮沉得厉害,敷衍道:“ 忘了。”
倪滧看着暮深毫无血色的脸孔,忍不住皱眉。
她低下头继续填资料,另一只手伸进口袋里,掏了一块巧克力出来。
将巧克力递出去之前,倪滧似是想起了前天那留在暮深桌上的糖果纸,她想了想还是忍不住提醒道:“ 吃了记得把垃圾扔掉。”
暮深拆掉抱着巧克力的锡纸,无意识地点头,也不知道到底有没有把倪滧的话听进去。
倪滧没再管他,继续填资料。
直到填到表格里的最后一个空白格上,倪滧填得行云流水的手才如踩了刹车器一样猛地顿住。
倪滧盯了那个空白格良久,眼神微暗,下一秒却又恢复了往常那乖巧安静的样子,仿佛刚刚有些阴霾的神色不曾出现过一样。
倪滧握在指间的笔微微一动,便自然无比地将最后一格填满。
倪滧将笔放下,正准备站起身到办公室交表格,身旁人那透着一股子懒意的烟嗓钻入了耳里。
“你签错地方了。” 暮深咬下一口巧克力,眼皮半掀地看了倪滧一眼,又冷又勾人。
倪滧被他的眼神看得心悸,半晌才开口道:“ 没签错。”
暮深挑了挑眉,懒洋洋地抬起左手,修长的手指在那个被填满的空白格上轻轻地戳了戳。
“ 这儿,家长签字。”
倪滧十分自然地答道:“ 我父母不在家。”
“ 所以你就冒签?”
倪滧扭过头看那个嘴上啃着巧克力的少年,一双杏眼无声地传递出了四个字 ‘关你屁事 ’。
暮深仿若没看见,对着倪滧勾唇一笑:“ 签得挺像模像样的,这么有天分?”
‘要不下次成绩单你帮我签?’
暮深本意是想调侃下新来的同桌,只后一句话还没来得及说便被倪滧的回答堵了回去。
“ 小时候就这么签,天分没有,经验不少。” 倪滧没理他,神色淡淡道:“ 你羡慕?”
暮深含在嘴里的巧克力因着口腔温度渐渐融化,甜得微微有些涩意。
他沉默片刻,问:“ 为什么?”
“ 他们忙。” 倪滧说。
从倪滧记事起她的父母便总是很忙,三天两头见不到身影都算是平常。
对倪滧的父母来说,林夕城里有倪滧的家仿佛更像个陌生人的房子。
他们只需要表个心意,略坐坐便又启程离开,像是回家是场不得不进行的社交礼仪。
毕竟还是…… 领养的孩子吗?
倪滧说得轻松极了,嘴角却已不自觉地往下陷。
她今年17了,早已过了那些会抱怨不满的年纪。
倪滧下意识地笑了笑,正想说点什么的时候,暮深的一句话却让她立刻将那卡在喉咙好几年的,宛如倒刺的心事抛到九霄云外去了。
暮深说:“ 155,你矮的不是一点点。”
“ …… ”
倪滧顿了几秒,有些不敢相信这人竟在这时讨论起她的身高。
她的语气有些阴测测地:“ ……你说什么?”
偏偏那不懂察言观色的少年还在火上浇油,就连那双魅惑的 ‘妲己狐狸眼’ 似乎都带了点嘲笑。
暮深似乎想到了什么:“ 诶,我现在连你能不能跳起来打我膝盖都有点怀疑。”
倪滧:法治社会,杀人犯法,我要忍住…… 我40米的大刀在哪?
身高是硬伤,倪滧最讨厌别人说她矮,一点就炸一次。
偏偏容貌惊人的少年却依然带着轻佻又邪气的笑容津津乐道,气得倪滧差点没把脸给憋红。
过了良久,倪滧才好不容易才吐出一句话来:“ 我甚至能跳起来打爆你的头,要不你试试!?”
可偏偏她就算生气,声音也还是是那么轻软无力,凶起人来还带着点奶,一点威吓力都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