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现在的他,并不具备这种能力。
房内的女人听见声响,似乎醒了过来。
几乎是冲着出来的。
女人漂亮的脸蛋上满是绝望和悲凉,发丝因为刚睡醒而凌乱不堪。
看着眼前的一幕,几乎离被逼疯不远了。
暮深看着女人的眼,失去意识前的一秒对着她笑了:“ 妈,我不疼。 ”
……
那次之后,暮深被送到了医院,郑柔这才知道,暮深已经不是第一次承受暮少容所有的暴力行径了。
“ 爸爸是第几次打你了?为什么不跟妈妈说呢?”
郑柔抚着暮深的发,声音微微发颤。
暮深沉默了半晌,勾起一抹浅浅的笑:“ 只是第二次而已。”
想当然地,暮少容在这次事故之后,仍然没有受到任何处罚。
他的权利和地位足够形成一个将他保护起来的防护罩,将他所有恶劣行径被掩盖。
他的母亲日渐消瘦,神情郁郁,看向暮少容的眼神却越来越有攻击性。
暮深想,他的母亲似乎也疯了。
“ 爸爸最近心情不好。阿深,这几天带着阿然离爸爸远一点,知道吗?”
暮深问:“ 妈,那你呢?”
郑柔浅笑:“ 别担心,爸爸不会打妈妈的。”
家人之间以爱为名的,一个又一个的谎言。
“ 哥,你为什么会受伤?” 十岁的暮然趴在床边,好奇地打量着躺在床上看书的暮深。
暮深想了想答:“ 因为太完美没有好下场,所以需要一点残缺的美?”
“ …… 听不懂。”
暮然似乎是想研什么是残缺的美,伸出手想去碰一碰他哥哥腰侧上的刀疤,被猛地拍开了。
“ 就算我们是兄弟你也不能碰,不然我去告诉妈妈你非礼我。”
“ …… 小气!”
暮深挑眉:“ 我就是小气,以后能碰我腰的也只有你未来的嫂嫂。”
“ 哥哥最近好奇怪,妈妈也好奇怪。你们怎么了?” 暮然收回手,不太甘心地控诉了句。
暮深翻页的手一顿,问道:“ 妈妈怎么奇怪了?”
“ 妈妈总是偷偷打电话然后出门,不然就是把爸爸给的钱藏起来,连零食都不给我买了。”
暮深脸上的笑意微敛,看了暮然一眼:“ 本来就不该给你买零食,你都吃多少了?”
“ …… ”
“ 你以后没事不要总跑去爸爸面前,他最近心情不好,懂?”
暮然疑惑了半秒:“ 你怎么跟妈妈说的话一模一样。”
暮深合上书,看着自己还什么都不懂的弟弟,启唇笑了声:“ 刚刚想玩什么?哥哥陪你玩。”
暮然眨了眨眼,不再追问,跟着笑了起来:“ 好!”
后来他们一向柔软的母亲策划了一场车祸,最后和他的父亲死在了一起。
也是那天起,暮然变得寡言清冷。
暮少清说暮然是因为目睹了车祸全过程而造成了心理创伤,治疗了就好了。
他们两兄弟见了两名不同的心理医生。
他们都知道,那场车祸的策划者是他们一向柔软的母亲。
暮少容一直都是个很精明的人,他以为所有事都在他的掌控中。
郑柔人如其名,性子柔弱好掌控得很,他并不放在心上。
可他忘了,为母则刚。
郑柔离不了婚,可她也受不了自己的两个孩子都活在暮少容的伤害之下。
所以她杀了他。
同时也杀了自己。
……
如果暮少容殴打暮深时他能忍住不出声,或许郑柔就不会崩溃得策划了一场滴水不漏的谋杀。
如果那时他将那声惨叫压回咽喉里,是不是所有的一切都不会发生?
暮深想,大概还是会的。
只是那个杀人的,大概会变成他,而不是郑柔。
民宿里,手机的默认铃声响起,将暮深从思绪里拉了出来。
他脸色比刚刚更苍白了,像是做了场噩梦,又像是刚死过一回,眼里布满了红血丝,双唇抿得死紧。
他揉着眉心接起电话。
“ 深哥,倪滧不见了。”
初遇
“ 我们在夜市走散了,倪滧打过一通电话给方可禅,可夜市太吵方可禅没注意。”
“ 方可禅拨了两三通回去倪滧都没接。”
“ 我们五个现在在找人,你……”
话还没说完,暮深就将通话切断了。
他脸色比刚刚刚不好看,随便拿了件外套便冲出了门打车。
他知道那个夜市在哪儿,他曾经就住在附近。
夜幕低垂,东临城不知什么时候被乌云笼罩,让所有情况和情绪都雪上加霜。
暮深揉着眉心,一次又一次地拨通倪滧的手机。
……
雷鸣闪电的雨天,大街上空荡荡的,一把紫色的伞承受着风吹雨打,‘缩 ’ 在墙角旁,不知道缩了多久了。
伞是倪滧自带的。
倪滧缩在伞下蹲在地上,将身子卷缩成一颗 ‘球 ’。
她浅蓝色的衬衫有些湿,白色的百褶裙也多了点污渍。
她手里拿着手机,缓缓地叹了口气。
倪滧从咖啡厅走出来后就一直心不在焉,她大概猜得出暮少容是个怎么样的人。
可当时她脑子很乱,漫无目的地走,最后反应过来的时候也已经迷路了。
她拿出手机正想拨给方可禅,大概是走神走得太严重,手一滑手机就跌到地上,死机了。
其实也正常,她的手机用了四年了,早该到了 ‘退休 ’ 的时候。
可它老人家未免退休得太不是时候了吧!
不幸的事接二连三,倪滧尝试凭记忆想绕出去的时候,偏偏又下雨了。
风刮得起劲,倪滧蹲在原地紧紧抓着伞的手柄,免得那把伞被风刮出去,也怕迷了路自己会越走越远。
倪滧身形瘦小,整个人都掩在了伞底下,从远处看去,根本看不到她的人。
暮深在大雨中狂奔。
他不敢坐车,雨滴打在窗上会让他看不清车外的事物。
他病才刚好,被雨一淋似乎又有病情复燃的意思。
他喉咙发痒,咳了几声,一双眼睛注意着周遭的一切,脚步未曾停止。
空荡荡的街道上,雨下得人都看不清前方的景象,可那面白色墙下的紫伞却尤其明显。
冷峻的少年心下一跳,手背上的青筋凸起。
他跑到紫伞那儿,伸出手碰了下那把伞。
伞缓缓地往侧边抬了一点。
伞下的倪滧抬起脸,一双杏眼看着那浑身湿透还有些狼狈的少年,两人相顾无言。
倪滧的脑海中猛地闪过一个画面,一个不小心被她遗忘的画面。
……
也是这样一个雨天,刚上高一的倪滧在路上捡了把伞。
那把伞是路旁本来就有的,是把双人伞,莫名奇妙地放在路边。
刚巧这街道也没有什么避雨的地方,倪滧只能暂时借用它来回家。
回家路上,雨声很大,可倪滧却隐约从雨声中捕捉道一声猫的叫声。
很细很小。
面前的雨幕似乎将街道幻化成仙境,朦胧飘渺。
倪滧还没反应过来那声猫叫,一只体型不大脸却非常大的猫便忽地钻进了倪滧的伞底下。
因为淋了雨,猫儿的毛发都湿哒哒地贴在身上。
它垂着耳朵站在倪滧的脚边,身上脏兮兮地,眼睛忽闪忽闪地看着女孩,似乎是在请求。
倪滧看着那只猫,站在原地发怵。
父母不准许她将动物带回家,可就这么抛下这么一只小东西在路上,她又不太狠得下心。
过了半晌,倪滧叹了口气,蹲下身。
暮深走在雨里,像个正在拍电影的男主角。
口罩下,他的嘴角有不太明显的淤青,手背有些血痕却也不怎么明显。
他注意到墙边有把开着的伞,不知为何牢固得很,完全没被风吹走。
暮深走到大黑伞那儿,伸出手抓住那把伞中央的尖尖想把伞扯走,却发现那把伞拔了几下都不为所动。
他放开手,有些纳闷。
这伞不会真是个妖怪吧?
这时伞缓缓地往上抬。
伞下的倪滧和大脸垂耳猫同时抬起脸,一大一小,盯着他。
那是他们的初遇。
第一眼,暮深只觉得倪滧的脸真小啊,小得他似乎一只手就能全挡住。
她的野生眉不经修饰,一双杏眼看着自己眨呀眨地,懵懂又乖巧,像是误入凡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