教室里头乱糟糟的,刚刚结束午休的同学们都在交头接耳的说话。
宋楠楠的高中同桌吴蓓好奇地问她:“你这么积极,都去体育馆练习啦,你要报哪项啊?”
“啊,报什么?”
吴蓓还没来得及回答,教室里头突然间鸦雀无声,一般能够产生这种功效的只有老师跟校领导。
果不其然,宋楠楠抬起头来,就瞧见讲台上多了道身影。给他们班上数学竞赛辅导课的陶老师已经走上了自己的工作岗位。更让教室里头气氛凝滞的是,他的手上还有张卷子。
其实刚上高一,大家基本上都还没有明确自己竞赛的主攻方向。除了如同向天这种初中时就拿过高中数学联赛省一的人比较清楚之外,绝大部分人都会参加不止一门竞赛,也算是给自己摸底,顺带着挖掘潜能。
这其中,参加数学竞赛的人是最多的。毕竟数学是公认的理科基础,不管是搞物理竞赛还是信息比赛,都要学数学。
既然如此,那还不如参加比赛碰碰运气。万一中大奖呢?这可是能保送的。
“好,不用我说,大家也明白我手上的卷子到底是什么内容。毕竟你们刚考过嘛。”
陶老师看着讲台底下一张张严肃的小脸,立刻乐了:“这时候你们紧张有什么用?卷子都已经在批了。竞赛嘛,富贵由命,生死在天,千万得想开点。言归正传,我们说说昨天你们考的数学题。你们自己也稍微估计一下,好歹心里头有数。”
他用遥控器拉下了幕布,开了投影仪,从选择题开始讲起。
“今年的卷子真的不算太难啊。起码里头有80%的题目你们应该会做得噢。现在就好好看看,你们为什么会做错。做错了不可怕,被淘汰了也不要尴尬,你们才上高一,还有机会。”
可是陶老师越是这样说,大家心里头越没底。铺垫这么多开场白,实际上就是给他们心理安慰。你们死的难看也是正常的,就不要太纠结啦。
大概是学生的反应让陶老师满意了,人民教师这才正儿八经的开始讲解数学竞赛卷:“这个第1题不用讲了吧,很简单的,算区间而已,大家应该一眼就能够看出来,答案是A。”
教室里头立刻响起一片哀嚎声,这要怎么一眼看呀?他们又不是火眼金睛。
陶老师立刻皱起了眉头,语气近乎于严厉:“我怎么说的,再简单再基础的题目都有人不长眼睛。这道题目不得分,你们是去参加数学竞赛吗?对,我知道你们当中很多人不过是凑人头而已,但是请你们搞搞清楚,凑人头不等于送人头。简直就是拉低了竞赛的整体水平。”
老师抱怨了好几句之后,才开始讲解第2题。
刚才一直耸着肩膀的吴蓓稍微放松了点,小声嘀咕:“这也不到一眼看出来的地步吧,我还算了好几分钟呢。”
她的抱怨很快就变成了哀嚎,因为第2题她犯了一个低级的计算错误,明明解题方法跟思路都是对的,她都想到了利用cos跟sin,最后答案居然选错了。
一道选择题6分啊,完全不让人活的节奏。
吴蓓愁眉苦脸地看宋楠楠:“你肯定都对吧?”
宋楠楠相当老实:“我不知道我最后到底算出来什么,我就记得我用的是几何法。圆上点到原点平方的最小值。我重感冒,胃痛,浑身不舒服,我压根就不记得我写了些什么。”
这话听着可真没什么诚意,最起码吴蓓同学不打算相信。
礼拜天早上,她看着宋楠楠从车上下来的时候还好端端的呢。这一下子就重感冒了?嘿,好歹她也是医学世家出来的孩子,真当她不知道感冒有潜伏期吗?
这事儿真没办法解释。宋楠楠只能硬着头皮继续听老师一题题往下讲。
周围的同学都在给自己估分,她却没办法做到这一点。不会做的题目,她能肯定自己在考场上不会超水平发挥。但会做的题目,她也保证不了自己能把答案填对呀。
天知道当时自己都写了些啥。
竞赛考了一上午,讲卷子就花了一下午。到后面大家都有些疲了。还有男生小声抱怨:“有什么好讲的呀?非得逼我看清楚自己是怎么死的吗?我愿意当个糊涂鬼不行吗?”
陶老师看了一眼台下的学生们,开始点名喊人上黑板写解答题的答案。
其他人被点名的时候,陶老师还相当体贴的问一句:“会做吗?”,有效减少了同学悲惨挂黑板的遭遇。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是所有自以为会做的同学都写出了正确答案。
“这道题明明可以用等比数列的求和公式,为什么要贸贸然地使用归纳法呢?”陶老师指着黑板上的证明过程,“当m=n时,证明显然成立,哪里显然了,我既没看到显,也没看到然。我跟你们说,不要犯想当然的错误,你们创造不了公式,也不能发明任何定理,都给我老老实实的一步一个脚印,不要自创。”
说着他直接在答案旁边画了一个叉。
被打击的男生垂头丧气地走下了黑板,他经过宋楠楠桌旁的时候,宋楠楠听到他嘀咕了一句:“死定了。”
讲台上的陶老师已经开始喊下一位同学:“向天,你过来写一下这道题。”
教室里头立刻发出轻微的窸窣声,吴蓓叹了口气:“差距呀,老师都没问他到底会不会做。”
向天没有辜负陶老师的期待,抓起粉笔就刷刷刷的写答案,又快又好的典型。
陶老师站在他旁边,姿态语气满是欣赏:“同学们,我跟你们讲,好好向周围的同学学习。你们看看向天的解题步骤,是不是清晰明了一步到位呀?这才是数学之美。
我也批改过竞赛卷子,我最讨厌的是什么?就是兜了半天圈子,就跟你们写议论文一样,啪啪啪摆上去的全是论据,论点呢,论证过程呢?没这些,谁知道你们想干什么。”
他夸完了得意门生,又开始点宋楠楠的名字:“这个第2题应该会做吧?上来写一下。我看上午你跟向天讨论了半天了。”
教室里头立刻发出轰然的笑声,还有男生吹起了口哨。
陶老师脸色严肃:“起什么哄啊?你们全都会写了?我跟你们说,这就是你们要跟同学学习的地方。不会写的题目不要拖,昨天自己解不出来,不能丢在一旁不管。今天是跟同学一块儿商量,还是自己在寻找其他思路,总之,放下不管是不行的。
你今天放一道题,明天放一道题,到了考场上,你是不是所有的题目都放弃?”
宋楠楠大囧,心道老师你脑补过度了。她跟向天还真一道数联题都没讨论,因为大佬直接就拿着IMO的题目过来了呀。
可见大家的层次追求完全不在一个档次上。
宋楠楠写完题目,直接下黑板,回到座位上才听陶老师点评:“这就是非常标准的解法,三次方方程的实根嘛。一步步的推导,也不耍什么花头,就是按部就班。这在考试里头很重要,能够稳妥的时候,就不要另辟蹊径,老老实实的做题目比什么都好。”
三堂数学辅导课结束,下课铃声响起的时候,大家都感觉如释重负,好像又经历了一次考试一样。
吴蓓合上笔记本时,问宋楠楠:“你估分多少啊?我估了160~170之间,哎,真要命,不上不下的。”
宋楠楠奇怪:“不挺好的吗?这分数不低了。”
“唉,谁知道今年是大年还是小年啊?你没听说吗?小年的时候110多分就能上省一,大年的时候,省一起码要190多分。差不多都是两倍了。这真叫人摸不到边,死都死不痛快。”
宋楠楠笑了笑:“那你的成绩最起码也能拿个省二。这才高一呢,你的起点很好啊。好多高二高三的都没你的成绩。”
吴蓓还是长吁短叹,半晌才冒出一句:“不说我了,你呢?你多少分?”
宋楠楠摇头,语气恳切:“我是真不知道。你问问向天就知道我没诓你了,我没考完就晕了,直接拖去医院挂水。”
她不想把话说的太满。如果按照今天老师给出的参考答案,她应该差不多能上200分。但是竞赛这种事情有的时候说不清,几乎每年都有人被误判扣分,死的不明不白。
吴蓓不明所以,吓了一跳:“这么严重啊,你到底怎么了?什么病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