尹昱听了笑起来,说:“你还蛮有研究啊。”李俊榕得意地拍了拍胸膛:“学历史的。”又道:“你要有兴趣,我们另外约个时间。讨论三观嘛,只要不动手,我可以从大清早讲到深夜……”
又回到林语风的领英,看了会儿说:“这小哥蛮帅个。”问尹昱,“他老婆做啥的?”
“……没,”尹昱呛了口水,说,“还没结婚……呢吧。”
“还没结婚?”李俊榕眉头一皱,问,“跟你同龄的对吧?”
“对。”
“哈。他这履历。”李俊榕顿了顿,说,“做到这位置,没找到中意的也会试试政治联姻啊。”
尹昱不懂:“为什么?”
“因为一个人搞不来。两个人容易。你想象一下,俩管理高层搞上了,相互进取牟利,要是碰壁了,再一起跳槽。有时候公司都架不住。再说,你这同学本来又不是美国人,三十岁做到这位置,要是没靠人上过位,那得多难啊。”
见他一脸匪夷所思,又说:“你别不信。讲实话,这类人也很难找对象啊。又聪明,又有影响力,事业又非常成功,怎么也得找水平段位差不多、身价等同的吧?各种场合都带得出去,工作上也能互相帮忙。其他的,看不上啊。
“当然也有人有钱又有闲,喜欢活成童话故事,包养个灰姑娘什么的。那无可厚非。”
“……”
“还有,爱情多是无中生有。”他接着说,“这种人,一般人也承受不起,只好找同行。彼此干类似的活,容易相互理解照应。”
“照你这么讲,”尹昱说,“所有职业都是这样。都有自己的苦闷,都是同行最明白。”
“对啊,我是这么觉得的啊。”李俊榕一脸理所当然,“找对象就该找同领域的人,我未婚妻就是。像你医生,我就觉得也该找个医生。不然这天天跟陀螺似的滴溜溜转,还要上夜班,不是同行谁受得了啊?”
“可也有人就喜欢找不同行的啊。下班回家聊个天,听到的还是和自己白天工作相似的内容,这和加个班有什么区别?再说同行之间不仅合作,还有竞争。员工都得签保密协议这你不最清楚了吗?你要搞政治联姻,本就没什么感情基础,危难之时再背捅一刀,这谁又能受得了?”
李俊榕瞪着他,被他说得哑口无言。
这小子干吗这么激动?
又一想,毕竟医院水也深,可能之前被哪个同行搞了,给留了心理阴影。
不过细想他说的,也不无道理,于是道:“你说得对。主要还是看个人。反正我觉得该找同行。”
过会儿,又指了指他手机:“所以,你怎么突然查起他领英来了?”
“这不听你提到了吗。”
“他人在国内吗?你见过他本人吗?”
尹昱点头。“过年时候。”
李俊榕“哟”了一声:“是不是特光采照人那种?”
尹昱无奈地一笑。
“感觉完全不是一个世界的吧?”
“差距太大了。”
“你俩高中里熟吗?”
尹昱沉默了一会儿。“不怎么熟。”
又说:“以后也不会有什么机会熟。”
李俊榕一愣,说:“诶,话别说这么绝啊。晚了十年的友谊也是可以发展的嘛,机会总是有的。这种人一般人脉都相当广,认识一两个,今后很管用的。人家想认识的还攀不上呢。”
尹昱只是摇了摇头,不再多说。
饭后各回各家,临走前几人不忘催促陈嘉快些订婚,就等着喝喜酒了。天气很快就要回暖,马上春天到了,也正是办喜事的好时节。
尹昱坐进车里,搓了搓手生热。高估了今天的气温,衣服穿少了。刚发动引擎,手机上接到一条信息。是黄笙发来的,问他最近有没有空。
他盯着那消息,这才想起来,两人年前说要吃饭的。结果忙着忙着就给忘了。还好黄笙仍记得,把对话框从聊天列表底部给捞了上来。
回复说有,与人约下了一周后的晚餐。
不知觉间,年都过完了,冬天进了尾声。直到刚才和朋友们这么说着,他才猛然发觉时间过得这么快。
又将是一个春天。
黑沉沉的夜幕上布满浅灰色的云,在风的吹拂下快速涌动,是静谧的壮丽。
刚驶上回家的路,便接到了值班同事的电话。于是打转方向盘,朝医院的方向疾驰而去。
第26章
尹昱估得没错。期末考试他确实一骑绝尘。文理科统统第一,甩开第二名几十分,只教人望尘莫及。
高中第一年就这么过去了。回首一望,说忙不忙,说闲,学习之余倒也无暇他顾。节奏自是和初中不能比,毕竟一踏入高中,就是要全身心奔着高考而去的。
不过,他也不是那种提前三五年就收了骨头一心备考的人。平时基础夯得扎实,加上高三冲刺本就是炒冷饭,到时候再老实努力也不迟。
这个暑假,他多数时候都宅在家里,躺沙发,躺床,躺地板,把盖沛文喊过来打游戏。七月下旬和爸妈去台湾旅游一周,回来接着躺。天太热懒得出门,开学前两周照照镜子,发现脸上肉都松了,赶忙约人出去打球,把本就少得可怜的肌肉练回来。不然一开学,得被人说“爱情使人圆润”了。
话是这么说,这个暑假,他却是没怎么和易晴萱联系。开头还以为是她害羞,主动问了几次。十次里面却有八次是拒绝的。剩下那两次,也是一起吃个中饭就各回各家。到后来,尹昱只是礼貌地问一句,尽了义务,然后意料之中地,收到她以各种理由搪塞的拒绝。
这座城这么大, 不约出来的话,是不用指望在街上偶遇的。这么大一座城,不刻意去找寻彼此的话,可能就再也不会见到了。
高二分文理班。他,郭晟,林语风还是同班。盖沛文和张恺宇也是理科,却去了别的班。黄笙和易晴萱都进了文科班。宿舍也换了。新舍友陆续搬进来,一个本地人,叫陆云天,黑黑瘦瘦高高,低音炮,鼻梁上架副黑框眼镜。另一个隔壁城市的,王惟杰,全身圆圆的颇可爱。依旧四人间,剩下一个人是……
林语风。
看到他拖着行李进来的时候,尹昱石化在了自己的座位上。
这石化仿佛能传染地,紧接着,站在门口的林语风也呆住了。
直到陆云天和王惟杰一同看着他俩,又面面相觑,心中忐忑油生。只道这两人是不是有过什么怨结,这要住在同一屋檐下,那……
“你们好。”林语风先给自己活了血,朝两张新面孔问好。“我叫林语风。”
然后视线锁定了陆云天,眉头轻蹙,微一思索,说:“我们见过的。你认识张恺宇,对吧?”
陆云天一愣,“啊”了一声,忙点头:“对的。暑假里一起打球的。”说着就走上去给了林语风一个拥抱,从他手里接过行李箱,然后无比自然地聊了起来。
直看得尹昱一脸迷茫,眉眼愈发揪成一团。
林语风又和王惟杰打了招呼,才指指尹昱,向两人解释道:“我俩高一就一个班的。”又尴尬地笑了笑,“但没想到会分到一个宿舍。”
都同班一年了,之间气氛还如此僵硬。王陆二人茅塞顿开地点了点头,看来这两人关系是真的不妙。
这一头,尹昱过了两天才缓过神来。又过了两周,才习惯了天天与林语风同吃同住的日子。
这个学期,他当上了班长。副班是个以前不同班的女生。郭晟成了体育委员。学习委员,则是那时候还默默寡闻,性格颇冷酷的苏心颖。至于林语风,选举的时候就没有任何意向,也就不再是班干部了。
做了舍友之后,两人之间总弥漫着一种奇谲的微妙。浴室里碰上会礼貌一笑,或者装作没看见;不经意间有肢体接触会彼此谦让,低声说“抱歉”;在宿舍里换衣服都会背过身去,尽量离对方十万八千里远;连舍友四人一同吃饭,也都是下意识地,就坐在了彼此的斜对面。
关系变成这样,他不知道缘由,也不知道林语风知不知道缘由。有时候想想,这样的慎重与拘谨,着实有些可笑。
日子一天天过,交流虽不多,可毕竟一起生活,尹昱发现不少那人身上的细节。比如每天早上闹钟刚响就揿掉,然后轻轻松松醒过来;比如洗漱回来立刻涂保湿水,接着往颈侧喷香水;比如讨厌豆芽,会从韭菜里一根根挑出来;比如夜里躺床上总是玩三十分钟手机才睡;比如刚洗完澡一张脸白得惊人,两条腿也是白/皙泛红,毛发很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