贾母笑了笑,装作不甚在意的说道:“甄夫人原就长在京中,借此机会回来看看也是有的。”贾母看向贾敏,笑着说道:“他们原是准备住在西盛巷的宅子的,只是她们小姑娘见面,玩的倒好,我就邀了她们在园子里住下了。”
贾敏目光一闪,若有所思的点了点头。
在贾敏见到甄家一行人的时候,是在次日晌午,徐氏看起来面色有些难看,她正轻声训斥着什么,那其中有一名女孩,眼圈微微发红,见到贾敏,连忙垂头,不想让人瞧见。
“妹妹能来,倒真是不容易呢。”徐氏看向贾敏的目光有些奇怪,微微刺了句后,才调侃道:“妹妹真是好福气呢,林大人的官越做越大,如今来奉承巴结妹妹的人该不少的吧,可算是风光了呢。”
贾敏微微蹙眉,这徐氏的话可算是不好听呢,显然是要恭维贾敏,可她心中又不得劲儿,说出来的话难免就有些变位儿。
“怎么?”贾敏扬眉,“难不成姐姐也要来巴结奉承一番么?”她看着徐氏故意调侃道:“其实何必这般麻烦,姐姐要如何巴结只管去林府,妹妹随时恭候呢。”
徐氏眸色一闪,尴尬的扯了扯嘴角,她想起老爷说过的话,强自按捺住气闷,道:“妹妹还是这般的牙尖嘴利。”她用帕子捂嘴轻笑道:“我却是说不过的。”说着她看了身边的两个女孩一眼,对着贾敏笑道:“这是我的两个女儿,玳儿和珂儿。”
贾敏扬了扬眉,用帕子微微捂唇,轻笑了一声,嗔怪的看向徐氏,“姐姐又来哄我了,在南京城,谁不知道姐姐家中只有一个闺女是玳儿姑娘。”说着她看向那位唤作珂儿的女孩,打量了一眼,她不得不承认,这位珂儿姑娘真的很漂亮,那种美简直有点惊心动魄的喂到,她眼眸闪了闪,才道:“这位珂儿姑娘,瞧着也有十三四岁的样子了呢,我怎么从来没有听说过呢。”
“呵,甄家的事妹妹难不成都知晓么?”徐氏嗔怪的瞪了贾敏一眼,才随意的开口道:“她之前身子弱,都养在庄子上,这才没人省的。”
贾敏也不再多问,只是又看了那位珂儿姑娘一眼,却是见那位珂儿姑娘正偷眼打量她,两人对视个正着,珂儿似是被吓了一大跳,面色都有些发白。
“玳儿给夫人请安。”甄玳儿却是弯着唇俏生生的行礼。
从她的衣着品貌,行事做派上,显然在甄家是极为受宠的,之前徐氏只这么一个闺女,自然是疼宠着的,故此她的性子倒也显得爽利。
在玳儿行过礼之后,那位珂儿姑娘才连忙跟着行礼,显得有些慌乱的样子。
见过礼之后,徐氏这才看向贾敏,笑道:“这么些年,妹妹倒是丁点儿都没变。”她边说边走,在一处开阔的凉亭下坐下,“瞧着倒是越发的年轻了,可见这日子过的是极为舒心自在的。”
两人慢慢的说着话,贾敏不谈其它,只谈些衣服首饰,慢慢的徐氏瞧着就有些坐立不安的样子。
贾敏扬了扬眉,知道徐氏怕是有话要说,只垂头抿茶,借着茶杯的遮挡,慢慢的勾起了嘴角。
徐氏摆手让她身边的丫头离开,这才看向她,贾敏扬了扬眉,道:“姐姐有话只管说就是了。”
徐氏有一瞬间的羞恼,却是被强自按捺了下来,她深吸了口气,才道:“姐姐听闻,如今林大人可是管着户部,又得皇上信任,被点为追缴欠银的差事?”
“是啊。”贾敏勾起嘴角,故作苦恼道:“能得皇上信任是他的福气,只这差事,着实难办了些。”说着她摇了摇头,摆手道:“这差事瞧着风光,可却是得罪人的差事,可比不得甄大人封疆大吏来的风光啊。”说着她笑着挤眼道:“我可听母亲提起,说甄大人此番进京述职,怕是要高升了吧?先恭喜姐姐了?!”
徐氏苦笑一声,“哪有的事儿。”说着她却是拉着贾敏的手,道:“咱们也是旧交了,有些话姐姐也不必藏着掖着,没得伤了情分,妹妹说是不是这个理儿。”
“姐姐有话,只管说就是了。”贾敏轻笑
徐氏看了贾敏一眼,沉吟了片刻,却是拿出几张银票,放在石桌上,朝贾敏处推了过去,道:“这是十万两银票。”
贾敏扬眉,却见徐氏苦笑一声,道:“追缴国库欠银,这原是利国利民的好事,我们甄家,自然是愿意的,只是……”徐氏睫毛微微颤动,一副我见犹怜的模样,她摇了摇头,“只是实属有心无力啊。”见贾敏不说话,又道:“我们两家是旧交,有些事情想必你也清楚,当年圣上南巡,甄家数次接驾,修建行宫别馆,所借欠银俱都用在此处,甄家不敢花费丝毫,如今追缴欠银,并非甄家不愿,实在是不能啊。”
贾敏看向那银票,徐氏却是苦笑了一声,道:“实不相瞒,这银票,老爷并不清楚,这都是我徐家之物,如今为了甄家,我却是拿着自己的嫁妆银子来求着妹妹的。”
“你拿回去吧。”贾敏微微蹙眉,她倒是有些不解了,有这银票,还不如想法子好好补上欠银,何必走些歪门邪道。
徐氏见贾敏不收,她微微蹙了蹙眉头,道:“妹妹可是瞧不上这些银钱?”她咬了咬下唇,又道:“妹妹要如何才肯帮这个忙?”
贾敏嗤笑了一声,站起身来,扬眉道:“我帮不了你,我不过是内宅妇人,他们爷们儿的事我又如何能做得了主?”
“不,妹妹误会了。”徐氏连忙摇头,道:“无需妹妹多做其它,只需向林大人提上一句,只说国库欠银,是因着圣上南巡,修建别馆即可。”
“若是你今儿来寻我,只是因着此事,那我帮不了你。”贾敏站起身来,直接准备离开。
“等等。”徐氏又道,贾敏回过头看了她一眼,只见徐氏一把拉过甄珂儿,说道:“甄家的女儿,从来没有做妾的。”
贾敏扬眉,只听徐氏又道:“妹妹也瞧见了吧,珂儿的相貌,即便是在京中,也是数一数二的。”贾敏抬眉,不置可否,徐氏摇了摇头的,道:“只这事原也不必通过妹妹,只我想着,若是由妹妹张罗着为林大人纳妾,也是妹妹贤惠明理,想必林大人会更加爱重妹妹的。”
她那样一副似是她占了多大的便宜一般的表情,着实让贾敏觉得有些恶心。
第56章 提醒
贾敏似笑非笑的看着徐氏, 她不知道一个人究竟自大的何种程度才能说出这样的话来,可她却只觉得好笑。
她突然大笑起来,笑的直不起腰来。
徐氏笃定的神色慢慢的龟裂开来, 她待贾敏笑够, 才扬眉问道:“你笑什么?”
“你居然问我笑什么?”贾敏趴在石桌上, 抬眸问道:“你不觉得你的做法很好笑么?”
徐氏的嘴角慢慢的勾起一丝弧度, 她微微垂眸,轻叹了口气, 才慢慢的开口道:“贾敏……”她从来没有这般郑重的叫过她的名字,她抬手拉过贾敏的手,摇头轻叹,道:“你太天真了。”说完她摇了摇头,嘴角挂起一丝嘲讽的笑, “在你看来,你的丈夫, 你的夫君,是不可能背叛你的是么?他看护你敬重你,所以你信任他是么?”
不待贾敏开口,徐氏又笑了笑, 她眼中没有什么神色, 似乎只是在叙述一件很平常的事情,“这世间之人,有人看重名声,有人喜欢金钱, 而有人却好美色, 从来没有例外,是人总会有缺点, 只要抓住他的缺点。”徐氏那双纤细莹白的手在虚空中一抓,冷淡的开口说道:“就会一击必中。”
“不要去相信男人那虚无的誓言,有一天你就会发现,那不过都是些骗人的谎言罢了!”徐氏的双眼透过贾敏朝远处看去,她声音轻轻的,没什么感情,说完她轻笑了一声,看向贾敏又道:“即便林大人真如你所相信的那般,不贪财,不好色,不图名,可他若真是损害了某些人的利益,那么威逼利诱,陷害污蔑,有数不清的手段去对付他。”她微微顿了一下,侧过头看向贾敏,“所以,你以为,江南的官场为何是最复杂的么?而又为何会有那么许多的人会栽在盐道上么?而你又何必那般固执?”
贾敏没有说话,只是皱着眉,沉默了半晌,她才摇了摇头,道:“你说的即便有些道理,可却经不起推敲。”她扬了扬眉,冷哼道:“人并不是动物,总要有自己的行为准线,什么事情能做,什么事情不能做,他心中该是一清二楚,但凡能被权色利诱之人,总是他心中的准线太低的缘故。”说完贾敏轻笑了一声,摇了摇头,道:“那样的人我又岂会看在眼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