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他的幼崽们,大致都有点艳羡她,因为只有她独占了霁摘星的一份温柔。
晋芜的伤口不算很深,只是的确失血过多,此时半仰在榻上,显得有几分虚弱。他看着明显魂不守舍的小姑娘,微微挑眉,好似漫不经心地低声反驳道:
“你说了他那么多坏话,他才不喜欢你。”
……
暝灵剑宗今夜不息。
宗门里撤去了锁灵阵,灵气向周边溢散,惠及过路灵修。更引来凤鸟环绕,显出祥瑞意象来。
皆因修真界里让众人敬仰、又凤毛麟角的分神真君要结亲了。
醴泉今年所酿的灵酒,全被剑宗收拢去,用来宴请宾客。饱熟的可滴出醇厚汁水的灵果、熟炙调制的千年妖兽肉,这些平日需抢夺的异宝,都被暝灵剑宗当成司空见惯的吃食般散出去。于是那些来贺的修士们,笑容都更情不自禁地真心些。
还有些修士,更热衷与同道辩论道法,又或恭敬请教那些平日见不着的大能祖师——哪怕再有架子的修士,也不会在今日寻衅的。
卜算的吉时是在今日戍时,尚隔两个时辰。
而天将未亮时,便有人将喜服送至霁摘星处了。
修士随性,道侣大典自然不像凡人结亲那样繁缛,只衣饰梳洗上精心些。
可那替霁摘星梳理的几个女修,是头一次见这藏在出云峰的美人,都有些目眩神迷。
也怪不得云疏老祖,会愿意和他结成道侣,若是换成她们……一时之间,竟然不知该妒忌霁摘星能攀上大能好,还是嫉恨云疏老祖能将这样的美人摘下来好。
霁摘星实在生得太好,女修们连给他上口脂和面药都觉得多余,索性只将黑发用殷红的发带束好,发尾自然垂落,又提醒霁摘星换上喜服。
喜服里衣是白金色交领长袍,外披一层艷红外衫。霁摘星身着喜服,抬袖间,便隐见缎料上的桃花暗纹,叠叠交织,生动无比,好似都能闻到一股香沁气息。
修士黑发白肤,鲜衣修长。
霁摘星肤色是冷白的,但搭上这样稠艷的衣装,好似眉眼间都落了一点桃花,便显得整个人……都艷丽起来。
令人神魂颠倒。
他很乖地任由女修们梳洗完,便收到了云疏的传讯,要他去主殿相见。
那些女修们觉得,云老祖真是一刻都等不得。
也是,换她们藏着这样的美人,也会将他含在掌心舍不得离的。
其实寓意上来言,道侣大典将近,双方是不应提前见面,要不然日后相伴坎坷。但谁叫云疏修为太高,多少年随心所欲,未曾被规矩方圆束缚,怎么会在意这些虚礼。
何况他们本便不是情投意合,不必在意日后不恩爱美满。
云疏把霁摘星叫来,也不知是为何。
分神老祖端坐在主殿之中,并未换上喜服,只是素日所着白衣,看上去十分冷峻。
因云疏刚修炼完的缘故,殿中甚至比外面蕴着霜雪的长廊还更冷一分。霁摘星行过礼,目光便落在云疏身后,刀架上悬挂的无鞘长刀上。
只多看了一眼,霁摘星便收回目光,端雅平和。半点没有今日要结亲的喜意,更瞧不出他要结亲的人,是这世间罕有的分神大能。
一如他第一日进暝灵剑宗那般。
云疏并没有意识到,两人间的氛围相比一对正常的道侣而言相差多少;或者是意识到了,也并不在乎。
他突然抬手,真元便汇成一道冰刃,向霁摘星修长的脖颈刺去。
霁摘星反应也极快,他起身以真元汇成一掌接住,面色微有些苍白。
云疏在试霁摘星的修为根基如何。
金丹期巅峰。
于是难得开口夸奖道:“很好。”
化物道骨是宿主修为愈高便愈好取出的,金丹以下则无法完整剖出。
而云疏已经筹谋好在今夜,便亲手取出霁摘星的道骨。
分神大能的猝然出手,哪怕已手下留情得像是一场戏弄,也让霁摘星应接的颇为辛苦。口腔中甚至泛出了一点腥气,霁摘星微微舔掉唇边的猩红,在云疏的夸奖下,他抬起眼,眸子璀如晨星,满心满眼的,倒映出眼前银发的男子。
“云前辈过誉。”霁摘星唇微微弯起,突然回忆起从前般,“那日前辈出现在郁水宗时,也是这样一式,便斩杀了槐妖。”
郁水宗是霁摘星从前的宗门。在那个贫瘠小世界中,已算是修真界魁首了。
小世界灵气衰竭,练气期便是“真人”、“仙长”,半步筑基便是一方大能。却偏偏穷山恶水地养出了近元婴期的槐妖,肆意吞杀生灵,强占郁水宗,小修士们却奈何不得。
但那槐妖还未遭天雷劫难,便被下界除妖积攒气运的云疏斩杀。只顺势一举,不仅救下郁水宗,连着这方小世界也免于崩塌在三千大世界里。
霁摘星提起这些往事时,面上皆是温情,极缱绻地道:“前辈恩情,摘星不敢忘怀。”
这样的话,霁摘星说过很多次。
甚至对云疏同样感激的人,也有很多,毕竟他是时常亲临下界斩妖的大能。
云疏已经听惯了。
他只淡淡回应一声,又道:“你回去吧。”
霁摘星便依旧含笑,拂袖告辞,只是临走前,他的目光又落在云疏身后的刀架上。
落在那柄如流淌着月华、剑锋雪亮的长刀上。
“云前辈,”霁摘星问,“这把长刀,能不能赠予我?”
说来奇怪。霁摘星在云疏身边待了这么久,虽然资源不少,却从没有主动讨要过什么东西。这还是他第一次开口。
“这是妖刀。”云疏淡漠地看着他,“你压不住它。”
虽是这么说,云疏顿了顿,又改变了主意:“我寻相配的刀鞘给你。”
这便是答应了。
霁摘星又笑起来,眉目无一处不柔和。
“多谢前辈。”
美人含笑,霁摘星本便十分的样貌,又多出十二分的摄人。这幅场景,便是谪仙看了也要心神不属地扎进美人乡中,但云疏见着那笑,却只是微顿了一顿。
突然生出一种相当微妙的心绪来。
……
澧泉美酒的香味,弥漫在整座极欲宗里。
谁人也未料想,云疏老祖的道侣大典,竟然也引得另一位分神大能出宗前来。
谢池梦行事向来随意,他挑了地落座,也不必暝灵剑宗专人来招呼,便只顾招惹逗弄对面的男子。
“阿留啊,你说说你师尊,连结道侣这样的大事,也不问问你的意见,”谢池梦笑嘻嘻道,“只怕有了道侣,便要忘了徒弟了。”
他眼前俊美苍白的男子,神色颇带无奈:“师尊要寻师娘,何必要问过我。”
第4章 拒婚杀生道大能后(四)
师尊结亲此事,云留亦是意外。
他出宗磨砺修为,途中寻获二三知心好友,又遇无数机缘秘宝,不免在外游荡颇久,骤得师尊密信,才想起已许久未回暝灵剑宗了。
可直至回到剑宗时,才发现师尊信上未提及的事……原是要结道侣。
他心中一时微妙。
云留毕竟是分神老祖的嫡传弟子,在宗门内亦颇得其他弟子推崇景仰,因此哪怕他坐在角落,也好似蒙纱的明珠,很快教人发觉。
便有弟子拥上前来,热切唤着师兄,将他从偏僻的位次上,带到了上席座。而云留身边跟着的谢池梦,弟子们不眼熟,也颇遵礼数地作揖,一同布置安排席位。
这些负责引路的宗门弟子们,大多十分忙碌。却还是有人停步,欲言又止地看向云留。
弟子提到了那位霁摘星。
“云师兄……”他似同情又似愤慨地轻声安慰,“你莫要太难过,云疏老祖,也不过是被那厮一时迷住。”
云留失笑,有些莫名。
“我有什么可难过,还有,再不准这样……”他顿了顿,“议论师娘。”
那弟子有些不服气,但约莫还忌惮有外人在,不便再提,借口先去做事了。
在修士们热烈的论道中,吉时将近,宾宴们俱安静下来,目光投向欢喜台。
云疏这时已换上喜服,红衣夺目,只是仍旧一头银发束起,眉间冷淡也要凝出寒意来。
这可是真正的分神大能。自云疏成名后,便鲜少出面。因此哪怕有修士惧他的声势,却也壮着胆气仰头看去。
云疏作为已脱凡胎的大能,自然相貌生得极俊美,只稍嫌冷冽。他手中亦牵着红绸——据传是促织宗女修亲手所制相思绸,为上品法器;而连着相思绸的另一位主人,便是云疏老祖那位亲手择定,夕旦间登上青天的道侣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