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革裹尸,血溅沙场,残肢刀刃下,一只鲜血淋漓的手,从浮尸下,一点点爬了起来。
远远看去,只有个血肉模糊的影子,黑甲红袍在地上挪动,惨不忍睹。
她手上,拿着一面帅旗,旗杆被死死扎在地上,悲切的声音穿透重重千里,满腔愤恨。
“今日,誓为天下一统,在所不辞!”
三万将士,生还一人,悲愤立誓。
苏琉玉全身已经颤抖。
那悲壮的声音,犹如一把锥子,扎的她千疮百孔,鲜血淋漓。
场面又变了。
黑暗月色里,大殿门被推开。
殿内未燃灯,却能看到一位男子纤瘦的背影,坐在茶案前。
他的脚踝上,被禁锢一条细细的枷锁......
一只皂靴踏进殿。
缓缓向那背影走过去。
“师父深夜传朕过来,有何赐教。”
沙哑的声音带着疲累,隐隐不稳。
“皇上虽用武力慢慢统领天下,却还不够。”男子嗓音清润,语气却毫不留情:“如今,万民不服。”
“朕知道。”
“民心不稳,民怨不平,这江山,守不住。”他缓缓问了一句:“皇上待如何?”
“......”
良久,未听回复。
男子重重把茶盏放下。
“鲁莽妄为,乱用兵力,却不惧守国之能,有何颜面执政我大周社稷,又有何能力拥护我大周子民。”他沉声怒斥:“如今,我大周天子成为暴君之徒,不如早早退位让贤!”
“你消消气。”疲累的声音叹了一口气:“别气坏了身子,你身子本就不好。”
她又道:
“朕今日撰书周礼,准备下放诸国。”
“今后,我大周,书同文,车同轨,度同制,行同伦,地同域,誓为稳固社稷,徐徐图之。”
誓为稳固社稷!
月色笼罩大殿,这句话让男子慢慢转身。
隔着大殿内外,他看向殿门。
病态苍白的脸,却惊艳如尘。
苏琉玉身子一下子僵住。
对上他清润的双眸。
“长宁,记住你今日之誓。”
记住,今日之誓!
今日之誓!
苏琉玉猛的惊醒。
她大汗淋漓。
梦里声音缭绕耳畔。
让她浑身都在颤抖。
体内浑厚的内力更是焦灼的肆意宣泄在四肢百骸。
“苏琉玉!你醒醒!”
第七百二十九章 你护天下,我护着你
怒斥的嗓音带着急迫,犹如一盆冷水急灌而下。
苏琉玉豁然回神。
承明大殿宫人颤巍巍跪了一地。
满殿通明。
“你梦魇了。”
云崖儿脸色苍白,替她逝去汗。
“嗯。”
苏琉玉手脚发麻,盯着龙床顶上的祥瑞图腾,喘着气:
“传朕旨意,让白虎军副统领速速筹备御驾,立刻动身回国。”
什么!
现在!
承明殿掌事大总管吓了一跳。
“皇上今日刚刚登基,明日便是开朝行政,外头文武百官要是听到消息,怕会拼死谏言,皇上三思啊。”
“你们都下去。”
“皇上。”
“下去!”
大总管不敢再劝,给身边的小宫人使了个眼色,马上退了下去。
殿内空气一下子凝固起来。
苏琉玉失神的躺着,久久瞳眸才转动,看向云崖儿。
她伸出手,拽住他袖角。
这是她心绪焦躁求安定的小动作。
云崖儿刚才也被她吓了一跳。
看她这个动作,直接握住她的手,却发现指尖冰凉入骨。
“云仪,你怎么不问问,朕为何如此?”
云崖儿脸色虚白,苏琉玉内力如刃,他也不是很好过,不过还是淡淡回了一句。
“你要走就走。”
“嗯。”苏琉玉呐呐开口:“朕心里不安,梦见一些事,久久没办法平复。”
她深吸一口气,对上云崖儿清澈的双眸。
“天下安定,江山一统,之后便是稳固社稷,时时不能怠慢。”
“只是,待大业将成后,我大魏无外敌,你说朕这担子,是不是可以慢慢放下了?”
“朕承天命,说到底,图的不过是护佑百姓,不愧天下,不图千秋功过,名留千史。”
“一辈子执政,也太累了......”
她定定看着他:
“朕这样想,是不是错了。”
她想过的。
天下安定后,就慢慢放权了。
她承袭皇命,做到这里,也足够了。
似乎,是这眼神太过灼热,云崖儿只觉得被烫了一下。
他眼神复杂,躲开她的眼。
“我不太懂。”
少年老实开口。
云崖儿自幼修道,讲究随心,心里,眼下,一尺三寸方地,仅有一人。
装不下天下万民。
“苏琉玉,你给我听好,你们文人权谋,我不太懂,不必问我。”云崖儿清澈的嗓音缓缓道:
“你要护这天下,我就护着你,你要退位让贤,我就守着你。”
在你身后。
无怨无悔。
苏琉玉一下子愣住了。
她本来对感情就一根筋,换做旁人,定会热泪盈眶,喜不自胜。
但她不。
她先是一愣,然后一喜,眼睛瞬间亮了不少。
“朕要是退位让贤,咱们就买个山头,隐居养猪。”
那句退位让贤,让她一下子活了起来。
话都多了不少。
“朕要养猪养鸭养鸡养鱼,对了,还养你。”
云崖儿脸色一下子黑了。
苏琉玉越想越高兴。
“朕打猎,你采药,朕耕田,你浇水,朕杀猪,你织布。”
云崖儿:“......”
“怎么样?”
苏琉玉一脸憧憬,问了一句。
不怎么样。
云崖儿青筋突突跳,咬咬牙,又不想打击她,就轻轻点点头。
“嗯。”
第七百三十章 回大魏了
大忽悠满意了。
一统天下的干劲十足。
只是,有人不高兴了。
皇上连夜召见白虎军副统领,直接准备御驾出京。
这消息,半夜里,让满京抖三抖。
五位老头立马从床上窜了起来。
他们要谏言!
这才刚刚登基,就要走?
朝堂都不顾了?
传旨的小太监劝了一句。
“大人会错意了,皇上临走前,已经下了调令,把各位大人的朝政调入大魏了。”
小太监笑了笑:
“皇上说了,大人是能臣肱骨,议政之事还需大人们仔细辅助,只是先行一步罢了。”
老家伙浑浊的老眼瞬间亮了。
大家都是混朝堂的老家伙了。
怎么会不懂自家徒弟的意思。
这是要集权呢。
他们谏言个屁啊!
收拾包袱还来不及呢!
“快快快,给本官好好收拾行李,调令一下,本官即刻出发。”
几家欢喜几家愁。
中央集权的调令一下,大梁朝堂一下子反应过来。
能被调去大魏,都是政绩斐然之辈,去了大魏,那就是议三国事的能臣!
没被调去的。
自然就像被丢弃了一样。
大梁老皇帝在位几十年,朝堂摸鱼的不少,这新政一下,竞争一下子上去了。
大梁朝臣努力想要往上升一升,谁不想调去中央集权之地?
有竞争就是有动力!
“臭小子抛下老子一个人走了!”
瞿老将军一愣,大嗓门轰隆隆作响:
“国库银子也不要了?”
他一脸受伤。
被乖乖孙儿抛弃,连个招呼都不打,他又没官职在身,想拿调令都不行。
“皇上说了,大梁铁骑还要老将军管呢,老将军在大梁好好养好身子,特别是腿伤,等皇上回来,亲自看您。”瞿副将瞅了一眼国库:
“至于国库,属下斗胆,昨夜把钥匙给了副统领。”
他叛变了。
“你!”
瞿老将军想揍他!
“老子正好赋闲,去大魏逛逛,你别管老子。”
这五位老头都去了,他也要去凑热闹。
不然养老也太寂寞了。
大梁,皇宫。
稷王妃站在皇宫角楼之上,遥遥看向南城门。
“保重。”
她唇启无声,眼中化开一抹温柔。
临行前,承明殿大总管特意过来了一趟,把皇宫的私库钥匙交给她。
“皇上说了,宫里就是公主的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