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临风好像找到知音一样,高兴得直拍手:“薄兄弟真是学识渊博,见闻多广,与我简直不差分毫!我们小听音阁就是培养了大批的因间、内间、反间、死间、生间,五间俱全,总之合起来我们就叫……”
“间人?”傅听澜忍不住接了一句。
玉临风张着嘴愣了一瞬,马上又回过神来,无奈地回答她:“呃,这个,虽然这个称谓是很贴切,但我还有一点点小小的不同意见……我觉得还是叫线人比较好听一点,毕竟我们也主要是跟官府合作的,经常给官府提供破案所需的各路消息,也不算来路不正。”
听澜的眼皮抬了抬,没有说话。
玉临风看她抬了一下眼皮,就当她是认真听了,继续介绍说:“虽然我们规模不大,但我们的兄弟都散落在各处,搜集消息的本事是丝毫不差的。有时候官府得求我们合作呢,我们也不是每时每刻都有档期。”
正说着话,那个叫三狗的精瘦小伙子送来了饭菜。有豆饭,有个小炒肉,还有个青菜,炒得很精致,看起来跟她家的小厨房做出来的东西一模一样。
玉临风指了指这饭菜,对她说:“尝一尝,这味道绝对不输大户人家的。”
她忍不住食指大动,拿起筷子尝了一口,果真连味道都跟她家的一模一样,真是神了。
玉临风看她尝了饭菜,很是满意,笑盈盈地对她说:“味道不错吧?我跟你说,我们这位三狗兄弟,就是在傅家做厨子的,傅家你知道的吧?靖西府那个豪门大户,有二十个闺女那个傅家。想不到吧?三狗,给薄兄弟讲讲,你在傅家都有什么消息。”
傅家?她自己家?怪不得这饭菜跟自己家的一模一样!
都说仇人相见分外眼红。遇到在自己家当细作的人,是不是应该至少掀个桌子以表敬意?
不过转念一想,玉临风在傅家安插了线人,说明他很可能知道自己身份啊!她一下子又紧张起来,不自觉地拿起桌上的杯子,喝了一口水,想听听那个三狗会讲什么消息。
三狗听说老大要他报告消息,一下子也庄重起来,站直了身子报告说:“报告老大,我在傅家做了三年厨子,每天除了在厨房干活之外,就是想尽办法跟着他们傅老爷。傅老爷妾室很多,他为了家宅安宁,会照顾到每个妾室,雨露均沾。表面上看,他对每个姨娘都一样,不过根据我的了解,他最喜欢的是九姨娘,每次跟九姨娘行房的时间都比跟其他姨娘的时间长,我躲在他们床底下,都怕床塌了……”
傅听澜一口水呛在嗓子眼,咳得都要背过气去了,要疯了,好不容易离开家,却在这种地方听自己亲爹的床帏八卦!
她好不容易停下来,三狗又开口准备继续说。她马上喊了一声“停”,止住他的话。
真是有什么样的上梁就有什么样的下柱,他们全都是她的克星,全部都是!
屋里的两人都没敢说话,等着她开口。她不得已又说了一句:“说今日之事。”
“今日之事?今日什么事?”三狗明显跟不上她的节奏,不知道她在说什么。
她不禁反思,难道她说话这么费解吗?她不得已又解释了一下:“今日傅家有没有发生什么事?”
三狗总算明白了,忙回答说:“哦,今日啊,今日傅家发生大事了,他们家走丢了一位姑娘,正在满城找。话说这也挺奇怪的,说是十九姑娘走丢了,他们家哪里有什么十九姑娘啊?我在那三年了,见过一二三四五六七□□十,一直到十八姑娘,也见过二十姑娘,但是十九姑娘,真是从来没有见过。我以为那姑娘早就丢了呢,原来是今天才丢的。你说神奇不神奇?”
第四章 傅家十九妹
傅听澜心想,当然神奇啊,因为十九姑娘就是我啊!不过想来也是挺奇怪的,自己在家里根本就没什么存在感,连潜伏了三年的线人都没见过自己。今天怎么才走了半日就被发现了,还全城寻找?
玉临风的眼神也有点怪怪的,他上下打量着傅听澜,自言自语道:“姑娘?不是儿子走丢了?”
三狗答道:“是姑娘,他们家没儿子。不过傅家有个秘密,据说这傅老爷把儿子当闺女养了。”
玉临风不解,疑惑地看着他:“你意思是说,这十九姑娘,其实是傅老爷的儿子?”
三狗常年混迹在市井之间,对这些事情可谓通晓得很。他点头道:“这傅老爷特别希望生个儿子,奈何生的全是女儿。所以坊间都在猜想,他可能确实有个儿子,只是把那个儿子当闺女养了。男娃当女娃养,容易活。”
这么说确实好理解,民间好多这种传说。玉临风低头沉思,脸上也不再是嬉笑的模样。过了一会儿,大约是想通了什么事,他抬起头来又问三狗:“这闺阁姑娘,也走不到哪里去吧?他们还没找到吗?”
傅听澜看玉临风这表情,也疑惑起来。他到底在想什么?
三狗见老大问自己,又见老大的贵客薄兄弟陷入了思考,想必屋里的两位大佬对自己说的消息很感兴趣,又提起劲儿继续给两人解释说:“没找到啊。他们派出全部家丁到处找,又去报了官,可惜官府没空管这件事,因为城里另一个大户人家丢了辆马车,官府要帮忙找马车。找了半天,那个大户人家又说没有丢,不用找了。傅家人再去请求帮忙,官府说今日收工了,明日再帮他们找。说到这个马车,我们倒是在山脚下见到一辆……”
傅听澜根本没心思听什么马车不马车的事,只在心里默默地回忆着自己身上的事。
她也是父亲十五房妾室中的一位生的,跟那些姐姐妹妹不太一样的地方,就是她们都有生母,唯独她没有,她母亲生下她就难产死了,是整个院子里唯一的悲剧女人。
她爹傅同儒担心她没娘会遭其他姐妹欺负,就单独给她找了个师傅,教她学习功课和武艺。师父毕玟是个四十来岁的奇女子,无儿无女无夫君,洒脱孤傲独闯江湖,除了给傅同儒面子,通常不太拿正眼瞧其他人。
有什么样的师父自然也就有什么样的徒弟,傅听澜性子上也跟她师父差不多,平时基本上不跟那些姐妹在一起玩,总是独自到后山僻静之处跟师父学习,或者跟莫黛薇一起到外面瞎跑。
莫黛薇这样一个大家闺秀,她父亲能让她跟穿着男装的傅听澜到处跑,也是有渊源的。她从小性格内向,呆呆木木的,跟谁也不说话,她爹莫知裕担心她将来跟人交流有问题,就四处带着她去找小伙伴玩。
谁知这莫黛薇不光内向,还内心敏感得厉害,见到别的小伙伴不是哭就是闹,有时候甚至直接晕过去。直到五六岁那年见到傅听澜,奇迹才出现。她俩一见面,莫黛薇就黏上了这个英气十足的“小哥哥”。
从此以后两人经常在一起玩,莫黛薇弹琴,傅听澜练剑。有时候听澜不听话,师父罚她顶碗扎马步,莫黛薇就在旁边把她的狼狈样儿画下来,没事就拿出来取笑她,性格开朗了许多。
有时候傅听澜心血来潮也会穿上女装,让莫黛薇给她化个漂亮的桃花妆。莫黛薇以为她要见什么重要的人,结果她却完全是闲得无聊,掀起裙角蹲在地上,看了半天的蚂蚁搬家。
这样的日子如流水一般转瞬即逝,莫黛薇突然听到要嫁到侯府的消息,整个人都崩溃了。然而她并没有什么选择的余地,除了向傅听澜梨花带雨地哭诉一番,并没有其他办法。
傅听澜是个胆大的,当即决定代替莫黛薇上花轿。
这次代替莫黛薇出嫁,也是天时地利人和。在黛薇出嫁前三天,她爹傅同儒刚好要去外地办事,而师父毕玟有事要去京城。
于是她先去跟傅同儒说要跟师父去京城见见世面。傅同儒父亲虽然一向有威严,却非常尊敬毕玟,所以他对毕玟的安排没有任何异议,点头同意了。
然后傅听澜又去跟毕玟说打算跟她爹去一趟外地,毕玟听说是她爹的主意,没多问什么也同意了。
离别那天,三个人,三辆马车,在一起依依话别。
傅同儒心想此番傅听澜跟着出去要劳烦毕玟,客气地说:“毕先生照顾小女,实在是辛苦了。”
毕玟以为傅同儒是跟她客气,也恭敬地答:“不辛苦。倒是老爷这一路要格外操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