博尔济吉特庶妃今儿特特邀了富察舜华来寿康宫赏菊花,途径御花园,她就看到了五十步一庶妃,百步一答应,还真是热闹得很。
她所过之处,皆有人向其请安。
等出了御花园的地界儿,她才问身边跟着的秋云,“除开各类赏花宴,还未曾见到过御花园如此热闹呢,这是怎么了?一个个的,都往御花园扎着脑袋挤?”
秋云笑道:“您素来不大关心这些事儿,但漾月却是个八卦的,早早就和奴婢们说了,这些日子皇上许是政务没那么紧了,隔三差五地就来御花园逛一圈,这些人就和闻着腥味儿的猫似得,闻风而动,全都跑来了,哪怕能在皇上面前只露脸说出个名号都是好的。”
“宫中数不上名号的低位嫔妃日子过得辛苦,一般来说,位分低的,多是家世不显的,也没什么助力,份例就那么多,还要打点上下,都填了内务府那一干人,她们可不就要汲汲营营地往上爬?”
“曾经有子还好些,比如前段时日刚刚晋封的王常在和张常在,内务府还客气几分,她们领的是贵人份例,就这样日子也没多好过,这些啊,唉,比她们的还不如呢。”
富察舜华把玩着手上的翡翠十八子,道:“我瞧着这些大都是安分守己的,也不招摇,没像钟粹宫那几个答应庶妃的,见着我就上来,叽叽喳喳的,吵得人心烦,没眼色不说,还爱生事。”
秋云却是眉梢一挑,声音又降了几个度,“哪儿啊?您以为她们不想上前?只是都听说了您对生人不假辞色,所以也就不上来自讨没趣儿了,刚刚园子里光咱们看到了七八个人,就有三四个奴婢知道,性子并不那么好,且前倨后恭的。”
“那里面有个蔡佳氏蔡庶妃,还有个甘佳氏甘庶妃,胡佳氏胡庶妃,伊拉里庶妃,这几个,才不好惹呢!在宫女圈子里,那都是顶顶有名的,特别难缠。”
一路上有个人说八卦,富察舜华也来了兴致,“这是怎么个说法?怎么难缠法?”
“这几个啊,不是十三年入宫的,就是十六年入宫的,一直寂寂无名,分居在储秀宫和咸福宫,难怪您没听说过。”
她手撑着额头,“储秀宫一直没有主位,我就甚少关注那里,而咸福宫住着端嫔,她自来也是个平淡性子,甚少拉拔宫妃,她那儿也不像钟粹宫一样,人多不说,一个个的脾气也大,离着咱们近面,各种争端都能听一耳朵,这两处,我是当真不知。”
“就之前您说长相有些尖锐的那个穿着玉色旗装的,就是伊拉里庶妃,住在储秀宫,日日拿着宫女撒气呢。”
“这几个人都差不多,一遇上,那简直了,简直就是刀光剑影,有时候还能动手呢!”
这更加引起了她的兴致,探出脑袋问道:“打起来了?不会是抓头发,扇耳光,指甲挠人吧?”
秋云思忖片刻,“这三种倒是没有一起发生过。”
那也就是说,确实有这种情况喽。
“就没人管?”
秋云眨眼一笑,“涉及到端嫔娘娘宫中的,就会出来,如果只是储秀宫的三位,那端嫔娘娘也只当不知道了。”
说着说着便到了寿康宫,博尔济吉特庶妃身边的宫女忙把她迎了进去。
“本想着叫你去御花园的绛雪轩赏花的,可近日这御花园也不知怎的了,春夏都没瞧着有这么多人,乌烟瘴气的,我就想着,可别去了,怪烦人的。”
富察舜华接过伊娜给她递过来的果茶,喝了一大口,口腔中满是水果的清甜香气,接过话茬道:“刚刚我来时,起码见了七八个庶妃答应在那儿转悠的,打扮得甚是鲜亮惹眼,满目琳琅,竟叫我生了错觉,这不是秋日,是春天了。”
博尔济吉特庶妃微微摇头,“所以啊,咱们就不去御花园凑热闹了,免得还要被人当成假想敌。”
就有人捧过来了几盆菊花,为首的是一盆极其罕见的墨菊,黑紫色的枝干,紫红色的花瓣,庄重华贵无比。
“这是内务府进献上来的,就是太后不喜欢,太皇太后最爱的花并非菊花,这就便宜我了,赏给我了,我就想着,咱们两个观摩观摩。”
富察舜华慢悠悠点头,微微展颜,“哦,那你是准备作画呢?还是作画加题诗?或者作赋?”
博尔济吉特庶妃登时苦了一张脸,“你可放过我吧,我满语都说得不大流畅呢,还作汉人的诗,真是难为死我了。”
“不是每个人都像你和皇上一样,精通多种语言的。”
富察舜华笑意粲然,“那你可真是,就一盆咱们都不喜欢的花,你邀我来瞧有什么意思?还不如就直接说,我想你了,咱们聊天吧。”
博尔济吉特庶妃面色微红,有些扭捏,“这不,听着风雅一些嘛。”
忙摆手,叫人将花都撤了下去。
“不过这菊花到时候做茶倒是不错,等开得差不多了,摘下来,晒干做成菊花茶,还能发挥一点余热,给人下下火。”
“那你到时候拿来,我叫墨竹给你做,她做花茶果茶的手艺,是跟着她额娘学的,她额娘就是专门的制茶师傅,厉害着呢!”
博尔济吉特庶妃眼睛眯成了月牙,“好呀好呀。”
“对了,你晓得不?就上次那事儿,乌雅氏害你被贬那事儿,你宫里那个宫女不是吃里扒外但因为爆出了乌雅家的事儿,保全了性命,被赶出皇宫了?”
富察舜华将手上的果茶放下,已是要见底了,伊娜抿抿唇笑了,又给她换了一杯。
“怎么了?打她离开,我就再不关注她了,是死是活,与我无干。”
她抬头,清凌凌的目光落在博尔济吉特庶妃身上,“听你这意思,她在宫外又是出了什么事儿了?”
对面笑得颇有些幸灾乐祸,“我只能说她活该啊!她被撵了出宫,裕瑚鲁家恨她为保命嘴快,没了把柄,无法要挟乌雅家,她又只是个庶女,没几日就被她父亲嫡母打发出去,嫁了个酒色之徒,乌雅家被她告发,家中撤职的撤职,进牢的进牢,恨死她了,找到她丈夫,不仅给了两个娇媚妾室,还给了银两,那男人,现如今日日对她打骂呢!”
“不过那彩玲也不是个泥人性子,人家敢打她,她就敢半夜拿着花瓶把烂醉的那人打得半死,待他好转就再打一顿,现在家里可是一地鸡毛。”
富察舜华轻笑:“过得好坏,是她的造化了,左右我放过她了。”
“她也真是够狠,抛开她背叛我这一层,我欣赏她这样的性子。”
像她前世,家暴都是屡见不鲜,如果被家暴的女人各个都能有彩玲这样的狠劲儿就好了。
等快好了,再打一顿。
“她人糊涂,但危机之时,脑子也转得快,心里也有些成算,当初出宫,虽拿了体己,又受了不轻的伤,但接着皇上的口,避开了众多太监的盘剥,保下了大半的财物,又把消息瞒下来了,没给她家里传话,拿着银钱托采买的太监找了个客栈养了几日的伤,又赁了个宫中副总管买下来的小院,痊愈后才回家,被嫁出去,怕是她求之不得。”
第55章 无题
博尔济吉特庶妃也挺欣赏这样的性格, 但她的人品,真不敢恭维,“切!能和乌雅氏那样的蛇蝎心肠讲条件的, 自然就带了一股狠劲儿, 如果她的德行能好一些就好了。”
“而且她性子浅薄, 蠢得厉害, 但凡她人品过关, 把她拿住了, 就是一个得力的左膀右臂。”
富察舜华望着窗外的万年青盆景,点点绿意漾开, 满眼金黄的秋日里, 叫人无端心情舒泰。
“你想什么美事儿呢?”她又是大口灌着果茶,“这样的人, 轻易不好拿捏, 稍有不慎, 便会反噬己身,我可不敢用,偏偏有那股狠劲儿, 却蠢得很,更是吓人了, 我可没那魄力。”
对面的姑娘忍不住笑出了声,银铃一般清脆,“说的也是啊。”
富察舜华乜她一眼,好笑道:“你倒是对她上心,非得看着她跌落到泥里才浑身舒爽?”
博尔济吉特庶妃扬起脖子,像孔雀一般骄傲,“这是自然, 咱们两个谁跟谁,好姐妹,她背叛你,靠着乌雅家的那些破事全身而退我早都不爽了,非得看着她的下场惨淡我才甘心!”
握住她的手,富察舜华叹气道:“劳你费心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