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到底,我就是没个子嗣傍身,如钮祜禄贵妃那样的家世,整个大清,又有几人啊?”
巧灵安慰她道:“这敬嫔娘娘现在不也是有六阿哥傍身?不也还是嫔位?娘娘想多了,早晚有一日,还会被晋封的。”
端嫔摇头,苦笑道:“难啊,我无子嗣,年老色衰,皇上不在我这儿过夜了,生孩子也困难,除非再一次大封,皇上念我资历,不然,真没希望了。”
在这宫中立足,一是子嗣,二是圣宠,三是家世,四是位分。
好在,她占了其中两样,生存倒也不艰难。
只是,心中真是郁卒不已。
若她的皇二女还在,也不至于到今日地步。
说不准她也会有个小阿哥,也会封妃呢。
说到底,对自己居于嫔位,对宜妃压过自己,还是不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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腊月十九日,乃是钦天监测算出的吉日,康熙在太和殿举行仪式,亲览皇室玉牒,大修。
文武百官皆在,他看着四阿哥的玉牒,本要命人记上乌雅氏,却不由想起了自己那个表妹,终是叹了口气,命人暂且空着。
一众人都是一头雾水,却不敢多说,更不敢泄露出去。
康熙低沉悦耳的声音传到书写的官员耳中:“对外,就只说,玉牒正常修改,可懂?”
那人一愣,反应过来后,急忙点头,都要成了大摆钟。
“五阿哥,生母郭络罗氏,封宜妃……六阿哥,敬嫔之子,敬嫔,王佳氏……”
这就是当日他未说完的话。
本想着将四阿哥的玉牒先不改,瞒下来,没想到那个急性子的表妹连听完都不肯,急匆匆走了。
到底是他的表妹,这是他最后一次,看在生母的面子上,妥协了。
他的生母自来就喜欢这个表妹,就当给已故的皇额涅一个面子了。
再者,四阿哥的事情他的确没想好,也确实不能叫他有那样一个不堪的母亲,即使只是挂名。
他也难以忍受。
这只会成为孩子的污点。
佟氏说的没错,日后在众兄弟间,一旦得知了乌雅氏的过往,他若还是她的孩子,难以抬得起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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承乾宫,懿贵妃靠在迎枕上,幽幽地叹了口气。
“皇上啊……”
紫苏劝道:“主子,先别想着这些了,玉牒上了又如何?也可以改,乌雅庶妃那个样子,这辈子都别想抚养自己的孩子了,皇上看样子也不会给她什么特殊待遇,早早晚晚,四阿哥都要改玉牒。”
“真的别想了,您肚子里还有个孩子呢,孕中多思,于孩子不利,您身子本就虚弱,不比旁人,因此怀相都较之旁人更为艰难,大人倒是能撑得住,可孩子要如何?”
懿贵妃叹气,点点头,可仍是止不住飘散的思绪。
她放下了手中的针线,“我原本以为,这次我会封皇贵妃的,没想到,只是加了封号。”
白芷微微摇头,“您先前糊涂,就听那个乌雅氏的撺掇,奴婢就说,她就不是个心眼正当的,诬陷宫妃与人私通,这是多大的罪名?皇上看出来了,所以才夺了您一半儿的宫权,也是记在心里,这次大封只肯多给一个封号。”
她不无忧心地看着懿贵妃的肚子,叹气道:“这个方子,见效了是见效了,就是不知道有没有什么咱们不知道的隐患。”
说到这儿,贵妃苦笑,微微偏头,“当时一心想把她压下去,哪儿还想那么多?我直觉富察氏绝不会是这么拎不清的,但看着乌雅氏计划周全,哪怕要一一查明,也要时间,叫她沉寂下去,并无不好,没想到,没等到一个时辰,计划全盘崩了,自己也搭了进去。”
紫苏将针线收进笸箩中,“所以就说她这人不可信,但奴婢二人也拦不住您,这方子若有一个不对,奴婢就是拼了命,也要弄死她!”
她的眼中,带着焚尽一切的狠戾。
懿贵妃拍拍她的手,笑意真诚,“我知道你们的心,你们二人,打小跟着我,我自然知道你们忠心不二,但是,若真有问题,咱们背后还有佟氏一族,怎么也能收拾她,犯不着把你们二人搭进去!”
她沉默一瞬,“若真……真有什么问题,你们要么就出宫,要么就留在宫里,好好儿照顾四阿哥和这个孩子……”
白芷忍不住气急跺脚,“主子,说什么浑话呢?呸呸呸!大过年的,可不兴说这个。”
懿贵妃只是笑笑,摸摸自己的小腹。
许是方子的问题,又许是自己的原因,或者二者兼有之,最近这些日子,她越发觉得力不从心,疲累极了。
长此以往,孩子没什么事儿,倒是她这个母亲,就要先撑不住了,便是侥幸能够撑住,怕也是时日无多。
且太医数次告诫过她,这个孩子,怕是生来就是体弱的,加上她这个母亲体质也不甚康健,只会雪上加霜。
孩子竟也不知能活到几时。
于她而言,这不喾五雷轰顶,是莫大的打击。
那她苦苦坚持什么?为什么要生这个孩子?带他来受苦吗?
若不是她,这孩子完全可以换一个人家,有更好的身体。
只是,这话她却不能和同样知道内情的二人说。
她们还以为真的瞒住了自己。
“过了这个年,府里的三妹就十五岁了吧?”
紫苏点头,是呢,“四格格她是康熙七年生人,过了年,就是二十一年,论虚岁,是十五,周岁,是十四。”
懿贵妃点点头,眼神有些涣散,喃喃道:“都是大姑娘了,婚事准备好了吗?”
白芷叹息着摇摇头,“不大好呢,也是四格格命苦,定了那样一户人家,家里儿子身患重疾,竟然瞒了下来,现在就是吊着命,也不知道能不能挨到明年,可女孩子的花期总归有个时间,咱们四格格也等不起,再被他们家耗死。”
“偏咱们老爷因着她是庶出,对她也不上心,可怎么办呢?”
闻言,懿贵妃的眼里闪过一丝光亮。
作者有话要说:明天见!
第89章
刚出了三月, 众妃的册封礼刚刚结束,长春宫那头就传来了消息,说是赫舍里常在殁了。
还不是简简单单的死法, 而是活生生被虐待致死的。
全身上下, 皆是伤口, 针孔细密到一个指肚按上去, 下面就有二三十个的血点子,红肿不堪。
据说, 当初秀贵人全身上下,里里外外, 从始至终所有被扎的针眼,也不及这一个胳膊多。
失血过多加上天气渐暖发炎脓肿, 药效又慢,最后身体不堪重负,饮恨而亡。
纵然当初令下, 众人已是有了她会被惨虐的心理准备,可没想到会死人, 更没想到这死法这般骇人,许多人只是见了她胳膊上的伤口,都已是吓得连连干呕不止。
窥一豹而见全身, 可想而知被衣服遮住的地方如何。
那些医女为其清理身上,诊断伤情,在内间连连干呕,轻呼出声。
她们都是见过风浪的人, 这般反应,又是叫众人心下一沉。
赫舍里常在的侍女浅碧与深红就在那儿无声啜泣,两双眼睛哭得和烂桃子一样, 在那儿断断续续地说着。
“今早早膳用完了,奴婢本想给她上药,再让她喝药,没想到,怎么叫都叫不醒,一探鼻息,人已经没了。”
“奴婢的主子固然有罪,是戴罪之身,可也不曾对人下如此重手,竟是要了人的性命,且她的罪行,罪不至死,她冤枉啊!”
“而且,秀贵人不允许我们去找太医,连伤药都是奴婢偷偷买回来的,加之库房还有不少,才坚持了快一年没断药。”
“端嫔娘娘心善,也送了伤药,但因着这私底下……的官司,她不敢太过阻拦,但若过火了,也会训斥一二,我们主子,才有了喘息之机,没想到,还是没挨过来。”
她拿着袖子连连拭泪,抽噎着道:“求……各位娘娘为我们主子做主!”
“奴婢和主子都本以为,她出了气,将她往日受过的罪都还回来后,就会收手,没想到,自那以后,她下手一次比一次重,有时候贵常在见了,禀告端嫔娘娘,就连她也会挨打,奴婢只能劝她莫要多管。”
贵常在是个心软的人,且挨打也少,尤其是康熙警告当初的僖嫔后,她就收敛许多,贵常在自那以后,再未遭过毒手。
且那是还是僖嫔的赫舍里常在后来又给她送了不少的东西,时日一久,又看着赫舍里常在的惨状,那股气也泄了大半,后来,见到赫舍里常在伤势比她当初还严重十倍有余,只觉得秀贵人可怕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