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勖笑了笑:“懂她其实特别简单,只要把她往最好的方向想,就对了。”
两天转眼过去了,没什么意外秀风也回到了家中。能看出来她情绪好了不少,而且特别勤勉,终日在院中练习刀法。
十一月二十三正日,秀风终于披上了红嫁衣。拜天地的礼堂就设在将军府的正厅上,但从筹备开始秀风就没再进过大厅,自然也不知道如何悬灯结彩,如何花团锦簇。
林爵年自然是女方的主婚,而男方的主婚是个叫左成的中年男人,瞧着特别淳朴和善,与其他南诏来的使臣感觉十分不同。
这场大婚关系两国邦交,协定之时便已签订了友好盟约,如今终于到了压轴大礼,在朝在野的公侯王相自然都要前来露脸恭贺。和林家有交情的要来,与林家有怨恨的也要来。二皇子、石相爷、定安侯崔明朗,一个不差都早早前来送礼到贺,林爵年也都一一亲自接待。
申时一刻,吉时已届,号炮连声鸣响。
宾客入了大厅,司礼官朗声赞礼,左勖丰神俊朗走了出来。恭贺声不绝于耳,他竟也生出了紧张。陌生的笑容在他眼前打转,他回着礼却也提着心。自己的人生大事竟就这般到了?他总觉得恍然。
又听丝竹之声响起,左勖迎声回眸,就见衣着份外花里胡哨的花簇簇挽着他的新嫁娘款步姗姗地走了进来。
周遭的喧哗在左勖的世界里全哑了声,只有那红衣嫁娘缓缓而近。他的嘴角不由地勾起了笑意,却也只知愣着傻看。还是爵年推了他一下,他才反应过来要上前相迎。
他接过了新嫁娘的手,下意识地捏了捏,可那只手很不能吃亏的立马反捏了他一下,力气还不小,如此必是秀风无疑了。他不禁低下头来喜乐一笑,那只素手又狠捏了他一下。
在司礼官的赞礼声中,他们拜了天地,拜了双方家长代表。到了夫妻对拜时,两人相对而跪,低头间他看到了秀风已经掐红的手指。他心口一触,在司礼官那声“礼成”中,他也轻声说了一句:“放心,我誓死都会对你好。”
三拜之后,左勖还要继续陪客,秀风则是先一步功成身退。
自己家,走过无数遍的路,没想到有朝一日竟会顶着盖头让人牵着回房间。
还是那个房间,还是那张绣床,似乎没什么改变,实则全然不同了。在秀风外出了两天,这间房已经被彻底装点成了一片红,乍一看跟个红鸡蛋似的。为了这颗鸡蛋的完好,她回来之后就被迫一直住在客房。
此刻被扶坐在熟悉又陌生的床榻上,她终于认清了事实,这步迈开,就彻底没有回头路了。
她轻轻地掀起了盖头的一角,花婆婆忙又给她盖了回去,那笑声有些聒噪:“这盖头啊,非得新郎官才能挑开,旁人不能碰,就连小姐您自己都不行。”
“若新郎官不来挑呢?”
“那您就这么顶着!”
花婆婆怕她又出幺蛾子,忙又补了一句:“不掀盖头都不算礼成,万一犯了什么忌讳,遭罪的就还是咱林家。您若老老实实的等新郎官来挑盖头,之后再有倒霉事,那都是他左家去担了。”
秀风翻了个白眼,心里念叨:“您可就是把我当成祸水了呗。”想是这么想,可她也确实老实了,还不忘喊花婆婆来帮她把盖头又正了一正。
“簇簇?”才老实了一会儿,她又坐不住了。
“在!”簇簇一应,秀风忙勾了勾手唤她附耳上前。
“都准备好了么?”
簇簇点了点头,悄声说:“小姐放心,都候着呢!只是……咱这样好么?您的婚事非同小可,万一左将军生气了,闹将了起来,咱如何收场啊?”
“这你放心!”秀风那真是成竹在胸,很凌然地摆了摆手:“他已经答应了一切按照咱们的规矩来,到时候咱就一口咬定了这就是习俗,他也不能怎么着。而且我安排的时候又不是一点儿动静都没有,我哥肯定知道,他既然不说,那就是随便我的意思。”
“既是如此,那您就顶着这盖头过一宿吧。”
“无所谓啊。”她摸了摸盖头:“就是这玩意遮了眼,瞧不着好戏了。簇簇,回头你可得跟我好好描述才是。”
簇簇应了,她也就乐了。怀着这样一份听好戏的心态,她竟还有点期待左勖的到来了。
而左勖在前厅,明面上是陪着宾客欢宴,可那颗心早就随着秀风的步伐走了。挨着、受着、期盼着,可算把自己的婚宴给熬了过去,终于可以回洞房了。
北冥来的这拨宾客里多是王爵,又与外来的新郎没什么交情,闹洞房这个环节也就没人发起,散了酒宴就都纷纷告辞离去了。南诏的使臣们按理来说可以去闹一闹,奈何左勖一句入乡随俗,就把他们也打发走了。他甚至还谢绝了爵年的相送,只一个人,乐呵呵地去往了新房。
远远的就看到新房的小院儿比别处都光亮,他忍不住更快了些步伐。而就在他的脚刚要跨进院门的一刻,一杆狼牙棒打着旋的飞来,得亏他反应及时抽身快,那带尖带刺的牙棒一个眨眼间正落在了他刚要踩踏的地方。
他还未回神,两叉蛇矛犹如天刺一般直向他两肋插来。他连连退步躲闪,可其中一叉蛇矛依旧紧追不放。他也闹不清原因,也没耐心再闪,索性寻了个空挡单手截住了长矛。一摸,发现长矛并未开刃。他直接双手用力一拗,就听“啪”的一声,长矛登时断成了两截。
“停,先停!”是簇簇的声音。她着急忙慌地跑了过来,见着一脸疑惑的左勖还知道先陪了笑。
左勖定了神,借着走道上的灯火,才瞧清院内竟然立着十来个人影。再仔细瞧些,他们发手中刀剑棍棒各色武器齐全的很。
他忙又向簇簇抛来了疑惑的眼神,簇簇苦笑着一脸难色地说:“我们北冥的规矩,新郎入洞房之前必须闯过十八般兵器阵,才……才能见新娘。”
“怎么可能?难不成北冥家家喜事都是如此。”
“昂……”这谎话真烫嘴,也难为了簇簇咬着牙应了这声。但这丫头毕竟聪明,很快又反回了一句:“当然了,各家小姐不同,各家规矩自然也有异。书香门第迎姑爷还要当场考诗弄文呢,那咱们将门女儿出嫁,要求夫婿通晓各色兵器又有什么可奇怪的?”
左勖心里明白的很,这必定是秀风在难为他,也就不想再费口舌了。他抬眼看了看院里的这帮人,又低头看了看断在脚下的蛇矛以及刚被狼牙棒砸凹的地面。思忖片刻后,向簇簇道:“那随便赏个兵器,让我抵挡一二总可以吧?”
簇簇很想说可以,但职责在身只能摇头:“不行,哪家新郎入洞房之前还带刀带戟的?”
左勖颤手指着前方那群乌泱泱:“那他们……”
簇簇回答无懈可击:“他们又不进洞房。”
簇簇也是好心,凑过来低头细语:“左将军,小姐的脾气您也知道些,她就是任性并没恶意。反正你俩已然礼成,不如今晚就先回去,改日等她玩心过了,您再来也不迟。”
左勖笑了笑,捡起已经断成两截的长矛,正要移步进院,簇簇忙又说:“将军,这些人并非无名之辈,都是小姐从江湖上请来的义士,其中还有峨眉四秀。他们只管胜败,不管身份官爵,您莫吃眼前亏啊。”
“江湖人更讲究规矩。”左勖向簇簇拱了拱手:“多谢花儿姑娘提醒,你且退去一边,莫要被牵连到了。”
簇簇也不好多言,只往角落退去。左勖提着两截断矛,挑眼看了看新房,撇嘴一笑,踏入院中。
噼里啪啦,叮叮铮铮,兵器交错声传来,秀风坐在绣床上,一颗心却早加入了战斗。得亏花婆婆堵在了她的面前,不然她早就冲出去看热闹了。
花婆婆瞧出了她的兴奋劲,语重心长地说:“小姐,您怎么这么不惜福呢?左将军要名有名,要貌有貌,对您也一直不错,您何苦这么难为人呢!这刀剑无眼的,万一把他打坏了,您下半辈子怎么办啊。”
“改嫁呗。”
花婆婆怒得捞起她的手心狠狠地打了一下,她也不叫疼,只改了口说:“好好好,他死了我给他披麻戴孝总成了吧。”
花婆婆“呸呸”的连说不吉利,她却完全不当回事,只催着说:“簇簇呢,说好了随时来告知我战况呢。气死,真气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