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勖抵着屏风:“是花儿才鬼了呢!”
秀风正觉得这话莫名其妙,门就被人推开了。她忙塞好了床帐,倾身一看,来人竟是崔知。她忙往后靠了靠,小声问:“你怎么知道的?”
还没等左勖回答,崔知已经近上到前来。秀风扯了笑意相迎:“崔哥哥,你怎么来了?”
崔知笑着落了座,却发现凳子上余温尚在。他笑容一滞,斜眼又瞟到了方桌上的瓷罐还有塞在角落里的包袱皮。
正欲出神,就听秀风笑道:“先前是我大意了,不该将崔哥哥拒之门外。反应太慢,如今才想得让簇簇去解释,你不会怪我吧?”
崔知冷着颜色:“怪,自然要怪!”
秀风眼神一急,他又笑着说:“怪你这般苦了自己!”
秀风愣了一愣,崔知已拉过了她的手,轻轻地揉捏着:“过去我一直很坚信你的心意,可这些日子却开始犹豫了。我对你日日想,时时念,你可是同样对我?”
“自是同样啊!”秀风闪烁着大眼,一点儿都没意识到崔知这话里的悲戚,还诚实着补充:“只是最近都在挨饿,脑子昏昏沉沉的特别嗜睡,就比往日少想了一会儿。”
这本是一句很无所谓的调皮话,却听进了崔知的心里。他斤斤计较着当真只是少了那么一会儿么?他侧畔微怔,复又挑眉看着秀风:“簇簇说你饿的面黄肌瘦,我瞧着这脸上倒还算有些光泽。”
“那是因为我刚吃过东西。”她喜乐盈盈,指了指放在桌上的碗:“而且以后都不准备挨饿了。”
“为什么?”
秀风正准备如实告知,后腰处却被屏风后的左勖戳了一下。她陡而一怵,实话到了嘴边又咽了下去,半吊的谎话转而吐了出来:“挨不住了呗,再挨就要饿死了。”
“如此的话,我是否可以常来看你?”
“呃……”秀风不由地向后靠了靠,心里竟然指望左勖能轻声给她出个主意,告诉她该如何作答。
然而等了一会儿也没见动静,她只得按着自己所想地说:“还是不要了吧。”
崔知面上果然流露出了不悦,他的眼睛甚至已经注意到了床脚的屏风。
秀风啥也没看出来,还连忙解释:“病我还是要继续装的。你若常来,一来麻烦,二来招摇,不如等这事儿过去了,咱们长长久久的相见。”见崔知愣着不答应,她忙捏了捏他的手指:“你觉得如何?”
崔知收回了目光,笑眼温柔地看着她:“当然听你的。”
这话头结束了,两人竟也冷了场。你看我,我看你,一时之间谁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在簇簇推门走了进来,崔知松开了秀风的手,却起身侧到了屏风前面。
这一下把秀风的心直接提到了嗓子眼,她顿时脑补出了屏风凭空消失,然后左勖和崔知大眼瞪小眼的画面。
她灵机一动,忙努起嘴来埋怨簇簇:“你瞧你,真会挑时间来,才刚一进来就撵得崔知哥哥离我那么远。”
簇簇玩趣的笑,端着饭碟托盘上前:“是是是,是簇簇来的不是时候。”她将托盘交到了崔知的手中:“那就劳烦崔公子照顾我家小姐吃饭了,簇簇这便退去远远的。”
崔知愣了愣,回头看向秀风。秀风忙怒向簇簇:“你这丫头又偷懒!”
簇簇娇乖得意地晃了晃脑袋,她可不知道秀风胃里的充实度,见秀风面带红润,便以为这全是因为见了心上人的原因,便语带取笑地说:“小姐明明一天没进食,面色却比前几天都好,还好出了不少呢!”
她又回瞥了崔知一眼:“想必是有些人啊,比弥勒还能救苦救难,只是现了个身,竟比什么山珍补品的还能让您精神振奋。早知如此啊,簇簇便早去请他驾临来,还能省下咱家不少粮食呢!”
“你又胡说!”秀风只觉被取笑,脸上羞臊着晕染了一片红霞,而崔知却只是沉静地向身后的屏风侧了一眼。
一间屋子,两个男人各有心事,两个女人却在那里傻蹦蹦。
簇簇咯咯的笑完,将床前的椅子更拉近了些,才冲崔知欠身行了一礼:“劳烦崔公子快快落座,瞧着您是站在了墙角,小姐她却怨簇簇把您撵去了天涯,您若再不坐近些啊,小姐她就要望眼欲穿喽。”
“你这小蹄子,我非打死你不可!”
秀风抬手作势要打,簇簇忙玩闹着躲闪,衣摆正扫到了放在桌上的瓷罐。崔知见势故意伸脚一勾桌角,方桌一滑,就听“啪”的一声,瓷罐脆地,四分五裂。
秀风闻声一看,立即心头滴血:“我的天青瓷。”
簇簇只以为自己是罪魁,但由于平日里也没少脆东西,心里倒也不怕,只是忙冲秀风傻兮兮地笑了笑。
低头认错是必须的,然而她话还没说出口,思绪却猛得一转,呆呆地说:“我走的时候没见桌上还有这个啊。”
她蹲上前来,从地上拿起一片瞧了瞧:“这是咱家的么?我怎么没见过!上面是什么啊,还黏黏的,是粥么?”
秀风瞥了一眼崔知,然后指着簇簇一声呵斥:“不是咱家的还能是谁的?你啊你,自己放的东西都记不住,我看也要吃些好东西补补脑了!还愣着干嘛?还不快拿笤帚扫了去?”
簇簇也没多想,只“哦”了一声就起身往屏风后面钻。秀风吓得差点没从床上跌下来:“停!站住!”
簇簇忙回身去扶她,而她一把就死拽住簇簇的手:“你去那儿干嘛?”
簇簇疑惑丛生,指了指墙角:“拿簸箕和扫帚啊,不是您让我扫碎片的么?”
“不用扫了,不急不急!”秀风也不准备说理由了,反正拽住簇簇就成,她心下惴惴,她累。
一直沉默的崔知却将托盘放在了方桌上,淡淡地说:“时候不早了,我也该回去了!”
秀风眼放光彩,一口气松了一半,正欲点头,不想簇簇却抢先挽留:“崔公子才刚来就要走?是不是簇簇扰了你与小姐谈心?您别走,要走也是簇簇走!”
她说着要起身,可秀风却没撒手。
要说秀风虽然巴不得她赶紧走,却更担心她临走时会执着着顺手把地给扫了。
秀风想得倒单纯,可此刻间她挽住了簇簇,行动之外的意思便是在撵崔知。簇簇都感觉出来了,一脸疑惑地看她,崔知哪有继续厚脸皮逗留的道理。
他摇了摇头,侧眸看着秀风,口吻已经冷淡到了冷漠:“瞧见你安好我便放心了。你好生养着,我还会在京城里呆上一段时间,等你愿意见我了,再来找我吧。”
“崔公子这话是什么意思?小姐怎会不想见您?她若不想,又怎会让我去请您?”
秀风有些出神,毕竟她现在满脑子都在想着屏风,却也在心里下意识地嘀咕了一句:“我也没要你去请,只说让你去说明原由。”
崔知见秀风沉默不语,涩涩地笑了笑,拱手告辞。簇簇急着起身想再说些什么,而秀风这次却撒了手,很自然地说:“诶正好,你去帮我送送崔哥哥。”
簇簇都呆了,才刚站起来一半,只半弓着身子就定格住了。崔知也停了脚步,一口气卡在胸口,差点没逼出血来。可他不习惯表现出来,极限了也只是蹙着眉头回看秀风。
一下子聚集了屋里两个人的目光,秀风却还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她一脸混沌地说:“我知道应该自己送,但我现在不是没什么力气下床么。下次,下次我一定亲自送。”
崔知的脸都塌了,轻哼了一声,什么也没说就快步出门而去。簇簇懵懂的回看秀风,秀风更是一脸无辜,只是想当然地推了推她:“快去送啊!”
簇簇傻傻的服从,带着满脑袋的混沌,追出门去。
等这两人都从这屋里消失了,秀风总算松了一口气,侧头看向身后:“滚出来吧!”
左勖满眼笑意,一脸赞叹地走了出来。踢开床前的碎片,二话不说先向秀风躬身行了一礼。
而秀风自己就领会出了这一拜的意义,登时还有些自傲:“不必谢了,全当是我赔你那个天青瓷,咱俩两清。”
“两清不得。”左勖特诚恳,甚至还有些大义凛然:“瓷罐我已答应送与你,那便是你的了。怎能再以你的东西来两清你对我的掩护?”
“这话倒也蛮有道理。那就是你欠我的。”她是第一次,至少是有记忆以来的第一次,生出了占人便宜也不错的想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