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大是女郎+番外(141)

“据说京师突然来了一道诏令,把崔大人调到南直隶去当差。事情突然,我听山长说崔大人连行李都没来得及收拾,就坐船走了。”

听起来,崔南轩似乎是被人强行赶出湖广的。

傅云英没往心里去,崔南轩不在武昌府最好。那本书还给崔府管家就可以,崔家总不至于和锦衣卫一样管得那么严吧?

她让铺子里的掌柜给傅四老爷带口信,她要十坛桂花酒。

结果掌柜的直接带了一船酒回武昌府,“大官人说十坛太少,让我把酒坊存的酒全都带过来。送人体面!”

傅云英无语了一会儿,道:“用不了那么多,只要今年新酿的桂花酒,要那株百年丹桂的桂花酿的。十坛够了。”

又不是只送一次,以后每年送一回,足够霍明锦喝半辈子。

掌柜奇道:“这当季新酒通常是自己喝的,甜丝丝的,酒味不重,送人不大好罢?”

“就这个,我心里有数。”

霍明锦不善饮。

有一次半醉的魏家少爷们强拉着他灌了几杯下去,他的脸登时就红了,大家没见过他脸红的样子,觉得好玩,逼着他多饮几杯。

后来傅云英路过院子,看到他一个人坐在假山瀑布底下发怔,瞧着怪可怜的,怕他着凉,走过去推醒他。

噗通一声,他就这么直挺挺倒在石台上。

她吓了一跳,忙叫下人过来搀他去厢房醒酒。

事后阮氏把儿子们一通训斥,大家才晓得霍明锦这个侯府二少爷竟不是贪杯之人——几代国公爷都是远近闻名的酒葫芦,号称千杯不醉,喝酒从不上脸。

再后来,霍明锦上门做客,阮氏不许管事上烧酒。

桂花酒打点好了,掌柜问傅云英要不要送些其他土产,只送酒太简薄。

她道:“其他的不必费心,送去那边未必肯收。银两可以备一些,预备打点的花费。”

阎王好见小鬼难搪,霍明锦只要酒,她还是不要自作主张了,麻烦的是他的属下会不会把酒退回来。

酒送去开封府,十天后,伙计回到武昌府,到傅云英跟前回话,“那些官爷好说话得很,客客气气收了酒,其他的什么都不要,小的塞了几回银子,他们都退回来了。”

傅云英让王大郎抓果子给伙计吃,总算了却一桩心事。

打发走伙计,她翻出一沓毛边纸,看窗外几枝淡黄色腊梅开得从容,蘸浓墨,随手在纸上画下一枝主干。

正想添细枝,窗外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钟天禄跑进南屋,“云哥,袁三和启哥打起来了!”

傅云英皱了皱眉,放下笔,拿镇纸压好画了一半的梅枝,起身迎出来,“怎么打起来的?”

钟天禄上气不接下气,喘了好久,方道:“说是为了一件衣裳。”

袁三身无长物,唯有一件长袍是好料子,他从夏穿到冬,宝贝得很。昨天他用淘米水将长袍浆洗得笔挺簇新,趁着天气好放在屋檐下晾晒。刚才傅云启给他送羊肉馒头,看到长袍挂在那儿,走过去摸了摸,被袁三探出头吼了几句。袁三不让他摸,他偏要摸,结果摸出事了,装羊肉馒头的提炉里有炭火,他不小心碰翻提炉,木炭飞溅出来,把长袍烧出个十几个大大小小的洞。袁三气得眼睛都红了。

听钟天禄说完前因后果,傅云英的脚步放慢了一点。

看来是傅云启咎由自取,让他长点记性也好。袁三那人粗中有细,大概只是吓唬吓唬傅云启,不会真的下手打他。

她走到甲堂长廊前,却被人拦下了,几个学生瞄她一眼,为难道:“云哥,不是我们不放你进去,堂长刚刚吩咐过……”

杜嘉贞又来了?

傅云英懒得和看守门禁的学生纠缠,朝里面几个正探头探脑往这边观望的甲堂学生道:“劳烦你们把袁三和傅云启叫出来。”

那几个学生正愁不知该怎么和他搭话,听了这话,点头如捣蒜,“你等着!我这就去!”

守门的学生对望一眼,脸上讪讪。

傅云英只等了一会儿,袁三和傅云启就出来了,一个挺着脖子冷哼,一个缩着脖子唉哟直叫,两人中间隔了几丈远,互不搭理。

“老大,你让我停手,我就停手。不过他必须给我赔礼!”袁三出了甲堂,一字字道。

傅云英唔一声,看向傅云启,他脸上涨得通红,衣衫凌乱,发鬓松散,除此之外,身上看不出一点刚刚被揍了几下的痕迹,走起路来雄赳赳的,一看就知没受伤,“九哥,你给袁三赔不是了么?”

傅云启忸怩了两下,满腹委屈,“一件衣裳罢了,我赔他五件都成,至于生这么大的气嘛……”

他不说还好,这话一出来,袁三更怒了,双手握拳,牙关咬得咯咯响,要不是傅云英在场,估计他能把傅云启按在地上狂揍一顿。

“是你有错在先。”傅云英皱眉道,“道歉。”

傅云启望一眼傅云英,眼泪在眼眶里打转。

傅云英不为所动。

傅云启嘴巴一瘪,差点哭出声,含恨给袁三赔不是。

袁三脸色缓和了点,摆摆手,道:“算了,你别哭啊,我刚才就轻轻地拍你几下,你要是哭了,我找谁说理去?”

傅云启一抹眼睛,瞪他一眼,“你才哭了!”

说完话,转身跑远。

风中传来他满含怨愤的抽泣声。

傅云英摇摇头,示意王大郎去把袁三那件衣裳取来给她看。

衣裳取来了,衣襟袍角果然烫坏了一大片,最大的一个洞有拳头那么大。

“能补得和以前一样吗?”袁三问。

傅云英道:“补是能补的,不过补好的衣裳肯定不好看。”

“不要紧,能穿就行。”袁三挠挠脑袋,道。

“好,我家中绣娘针法好,衣裳交给我,我让绣娘试着补。”

这事只能请绣娘帮忙,韩氏做不了这个细致活儿。傅云英把衣裳交给王大郎,转头看着袁三,“你身量和九哥差不了多少,我让他的书童拿几件新袍子给你。”

这一回袁三没有推辞,“好啊!多拿几件,他穿过的也成,我不嫌弃!”

傅云英想了想,问:“九哥不是成心的,他刚才说要赔你衣裳,你为什么不要?”

不仅不要,还扭打起来了。

“他是他,你是你。”

袁三说完,低头拍拍自己的胳膊,他生得并不健壮,不过力气很大。

傅云英没有继续问下去。

下午上课,向来喜欢黏着她的傅云启破天荒找了个离她很远的位子。

她没说什么,散学后,朝傅云启勾了勾手指,“九哥,过来。”

傅云启不理会她,收拾好书本文具,拔腿就要走。

刚迈出两步,呼啦一阵响动,丁堂学生一拥而上,架起傅云启,送到傅云英跟前,拍拍他的脑袋,“唉哟,兄弟俩闹什么别扭!”

傅云英朝周围的学生点头致意,学生们嘿嘿傻笑,勾肩搭背着走了。

课堂里只剩下傅云英、傅云启和通常总是等斋堂那边的人都快走光了才去领消夜的苏桐。

傅云英扫一眼苏桐,轻声问傅云启:“生气了?”

傅云启哼了一声,扭过头不看她。

她蹙眉道:“袁三入学考试那天穿的就是那身衣裳,他的文具破破烂烂的,大冬天还穿一双破草鞋,那件衣裳如果拿去典当,也许能换点钱,可他没舍得,可见这衣裳对他来说很重要,可能是他娘亲手给他做的……你把衣裳烧成那样,袁三能不生气吗?”

傅云启还是不吭声。

“我听钟天禄说,袁三一开始没动手,是你自己火上浇油,怪袁三小题大做,还说那件衣裳不值钱,送你你也不要……如果有人这么说你娘给你做的物件,你会怎么样?”

傅云启一直贴身带着小吴氏给他绣的荷包,样式早就不新鲜了,可他一直没舍得换。

他背过身,瓮声瓮气说了一句:“我没为这个生气……”

傅云英点点头,“这么说,你是为了我没偏心你才不高兴的?”

傅云启豁然转过身,幽怨地瞥她好几眼,垂下眼帘。

她被他这副委屈巴巴的样子气笑了,“我当着袁三的面偏袒你,你就能高兴了?”

傅云启竟然点了点头,一点没觉得不好意思。

傅云英忍不住翻了个白眼,抓起一本书敲敲他的脑袋,“好了,再有下次,我也不会偏心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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