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圆子低着头就没有抬起来过,听到长公主的点名,恨不得将脚下的土挖开钻进去,将自己埋得严严实实。
听听这都是问的什么话,他就算知晓也不会说啊,一个不注意又会被扣下来天大的帽子。索性,直接装作哑巴一言不发。
“得了,何必这副鸵鸟样引人发笑”,长公主将圣旨抛空扔给坐对面的女儿青玉,淡然一笑:“本宫随你们走,但若是你们将本宫府内哪里的花草仆人践踏了,到了陛下跟前就别怪本宫没有留情面。现下,若是赶紧补偿还来得及,本宫也不必浪费唾沫。”
长公主理好衣袖,只身向前院信步走去。脸上从容自若,似这么多人来,当真是陛下为她安危着想,护送她进宫的而已。
刘圆子闻言缩了缩脖子,好似一路几乎都是他辣手摧花。灰褐色的眸子滴溜溜转,不由阴恻恻地盯上方才进花厅时,搀扶过他的小太监身上。
小太监哭丧着脸,将衣袖中打了花布补丁有点干瘪的荷包掏出来,双手供奉给刘圆子。
他瘦小的肩头怂在一起,攥紧双手很是紧张,主动说话将所有的事包揽往自个这幅弱小的身子上抗。
“师父,方才小人手贱弄坏了长公主府上的几盆盆景,还不小心撞到这位穿水黄比甲的小姐姐,小郑子知错了。这些虽然不多,但已经是小郑子全部身家,有劳师父帮忙到长公主跟前说两句好话,饶了小人这次。”
刘圆子当场扬手将他一顿好打,看着小郑子不过十一二岁的模样。小家伙白皙的两颊,和嘴角很快一同泛起青紫色,不但肿了还有血丝。
阿娘已经走了,随后禁军问心无愧也追了上去。这场景,青玉心中有数,分明是刘圆子这个小人打给自己看的,好似是被阿娘威吓到了在示弱。
心中茫茫然,她现在对于如何将阿娘脱离接下来的苦难,都还是一头雾水,哪里有空再继续欣赏他们的临时表演。何况,她看得出这是阿娘为了这些人身处长公主府不再继续乱来,防着伤害到她,故意给刘圆子的下马威。
随即挥手,阻拦了刘圆子继续单方面痛打可怜的小郑子行径。刘圆子等的就是这下挥手,立马徒手拉着小郑子的衣领子飞快拖走。
这长公主府他是不想再来了,康平这个嫡公主自从单独建府,一直邪性得很。
小郑子显然跟他师父不是一路子人,临走前不顾被师父勒的快喘不过气来的脖子,僵硬着身子还给青玉行了个四不像的礼,仰头可见羞红着快要看不清本来面目的脸,水汪汪的眼眸里显然是感谢的意思。
待这些人走了,青玉才放松身子,瘫软成一小团缩在百年黄花梨雕花圆椅里,抱着双膝,下颌衬在上头,凄凄地举手投足都环绕着无助。
柒歌和子兰都看在眼里,疼在心尖尖上。微微蹩眉互相间各自打量了一眼,担忧不已,不知该怎么办。
好在只颓废了一盏茶工夫不到,青玉强行撑着振作起来。现在比刚来时好上许多,其他不谈,至少她手上还有十六怪等人。
他们常年跟市井上的人打交道,认识的人鱼龙混杂,此次的前因后果,应该不难摸清楚。
打定主意,她便让子兰去前院请十六怪的人来花厅;另又吩咐柒歌,给府上当差的每个下人拨受惊银二两,敢于顶着宫里出名有‘瘟丧’恶名在外,来花厅报消息的水黄比甲婢子,赏银五十两。
之后便让柒歌和言叔多多留意府上可有其他不正常的动静,她独自将自己关在房中,琢磨起圣旨里头夹杂的那封书信。
不久后,京都再度蔓延开长公主府失势的消息,连京郊饿的奄奄一息乞丐都有所耳闻。
此次实在太过于突然,没有一丝风声。不少人后悔先前有跟长公主府攀关系,想着法能否明哲保身。
顾翩翩和郑鹿娅便是这时递了帖子,前来长公主府登门拜访。
第三十章 另有内幕
得了府中婢子的通禀,青玉感动之余,心上又沉重了几分。吩咐婢子安排在正厅招待。
她先往梳妆台,微微收敛自己泛红的眼圈,复藏好手上的书信,这才前去见顾翩翩和顾鹿娅。
阿娘竟然为了能早日见到阿爹,兵行险招,自愿以原来书中的轨迹去涉险。担心她的安危,不知何时进宫去跟皇太后低头,认下当年行事过于激动冲撞了皇太后。一切一切就为今后长公主府失势,能有人替她出头,有靠山。
思绪翻涌,才沿着抄手游廊走到正厅外的月亮门前。顾鹿娅约莫是听见脚步声,迫不及待地扑出来,青玉被她恰好抱个满怀。
她不能说话是天生落下的毛病,眼下在青玉耳边咿咿呀呀地想安慰她。十根葱指下意识乱舞,眉头拧成一堆,颇有些焦急。
顾翩翩慢了一步小跑着追上来,看着这一幕楞住,她心底涩涩敛嘴有些不高兴,似被人抢走了从小陪伴到大的珍宝。
犹豫一瞬,张开双手将青玉和顾鹿娅一同搂进怀里。
难怪古来大多人喜欢左拥右抱,香香软软的两个小女郎入怀来,她这会子大约也有了那个意境。脚底跟踩着棉花似的,飘飘然。
青玉松开一只手,将顾翩翩塞进中间一点,三人刚好抱成一个圆状。
“你们怎么这个时候来了,不知晓有多危险吗?”她略有带点鼻音道。小鼻尖一抽一抽地,眼圈很快又染上绯色。
“哼,就是这样子才是本顾小六郎该登场的时候,免得有个林女郎对镜忧愁,对竟伤情。”顾翩翩眸色灵动,得意地尖着嗓子拈手道。
“现下情况如何了,你快些将头尾仔仔细细与我顾小六郎道来,必定教你不再慌乱。”
青玉被她这幅模样逗乐,抿唇轻笑斜斜地挖了她一眼,整个人才生动起来。
端着瓜果点心茶水,进来伺候的几个婢子脚步都比往常小心谨慎许多,斟好茶后,来请三人落座。
青玉想着三人极少聚在一起,方才就特地让婢子在正厅中央,另外设下一张小叶紫檀描金山水纹海棠式案桌一套。三人恰好拉开配套的圆椅坐下,询问青玉道现下的局面。
还真是前几日的大雪闹腾的。
京都西边城郊好几个村子,被连着多日的大雪给压垮了房屋和不少树木,几乎无一人生还。
这一切还是一个赶早今岁科举,路过的举子发觉的。他已经是满三十而立之年的人,常年科举会试不中,西郊进京都这条路奔波多次,熟悉得很。
在雪地里连着艰难走了好几里,从早到日暮,都不见有一户生炊烟的人家。这才急慌慌地,上大理寺府衙前的锣鼓好一顿敲打,告知官府此事。
按理此事不该大理寺管,奈何是大理寺先接下状子。这事被陛下严令捂下了,青玉才不知,被突如其来的天使弄得错愕不已。
也就一天两夜,现下因为钦天监夜观天象后当庭上疏的奏折,大多朝官跟陛下口径一致,道是因为康平长公主流年不利,恰好连累西边的一百多户百姓,魂归九泉。
所以,康平长公主要在宗庙跪上七天诚心忏悔,还要去相国寺主持给京都西郊一百多户百姓超度的法场去,相国寺主持做法的七七四十九天内,每日早中晚跪两个时辰。
这是原著里,当今陛下会在一日后下的圣旨。只是阿娘去了宗庙没多久,便被皇太后借上元节,孤家寡人思念独女想团圆的借口,接到宫里。
然后接着阿娘在一处宫室中了秘药,被人暗中趁乱谋害性命。运气好躲过致命一刀却被毁容,然后严冬从二楼跌落寒池,落下损害阳寿的寒症。
至于为何是阿娘的命格有问题,钦天监分析绝了。正值镇南将军顾徐檐在朝上,就对此好言相问。
钦天监道:“康平长公主失父、失夫君,之后云阳郡主落水,近日皇太后也多日身子不适,陛下更是寝食难安。这一切,难道还不够说明吗。”
谁家的老人到了冬天没有个头疼脑热,发生这么大的事,他皇帝还想要皇位,能吃好睡好?分明就是钦天监压力过大,找她阿娘出来顶包。
此事看原著时,她都气愤不已,何况如今身临其境。
青玉脑海中思衬着该如何说,她近日只顾着顽,窗外事是不太清楚的,书上的与顾翩翩和鹿娅说了,翩翩是个急性子会不经意在外头说秃噜嘴,反倒容易招来祸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