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
“那就不跳。”
叶千盈的声音和另一个女生一起响起，她及时收声，转头看向那道声音的方向，发现竟然是诸梦。
“那就不跳。”诸梦重复了一遍自己的话，从表情上看，她完全是认真的。
“可是组委会不是规定……”
“我就不跳。”诸梦非常坚决地说：“我是来数学考试的，不是来参加这些花边活动的。”
她又补充了一句：“在学校培训的时候，我就不跳。”
她们帝都A中作为近三年的主办方之一，可以单独编组一支队伍而不占用帝都本省的名额。
在来参加这次比赛之前，帝都A中为她们三个单独做了七天的培训，每一天的时间表都严格按照这次比赛的时间表执行，除了上午的一场考试之外，下午还有舞蹈老师来教她们健美操。
不过诸梦一直不跳。
老师很不满意，但也拿她没有办法——帝都A中的队伍里另外两个女生都能换，只有诸梦不能换，因为只有她是门面人物。
就像是她自己说得那样，CGMO的核心本质是数学考试，学校总不能因为一个健美操就把王牌扣掉，自废武功吧。
最后学校老师没办法，只好默认她不参与的行为，打算在比赛的时候让校医给她开个病例之类的，解释一下为什么她不配合集体行动。
在听完她的自述以后，就连叶千盈都要承认，这个妹子是真的刚。
“真好，我也想……”晏可佳喃喃自语道。
“那就一起不跳啊，有什么大不了。”诸梦平平淡淡地说道：“在学校做课间操我没话说，但安排在数学竞赛里我就是有意见，为什么只有女生被区别？我就是不服这个设置。”
晏可佳的眼神中露出明显的迟疑来，她的表情里一时写着犹豫，一时又写着心动，甚至还抬头看了个子高高的邱灵松一眼，像是希望能给她一个主意。
但在她下定决心之前，有一个声音却更坚决地响起。
“我倒是觉得，要跳。”
大家很惊讶的发现，说这话的人竟然是叶千盈。
怎么会是叶千盈呢？她明明是第一个提出竞赛中歧视话题的女生，也是第一个表达了对健美操这个安排不满的人啊。
“我也不想跳，但搞事要按基本法嘛。”说到“搞事”两个字的时候，叶千盈狡黠地笑了一下。
“可佳知道健美操比赛的规则吧？各省队要自行决定联谊对象，四五支省队合并为一支大队，各大队参加比赛。
如果我们都不跳，老师拿我们没办法，最大的结果就是把我们编成一支大队——这次参赛队伍一共有38支，够编成七八支队伍了。就是没有了我们，健美操比赛还依旧会进行下去。”
“已知条件：1.我们不可能说服所有女生都不参加这个活动。
2.但如果我们不抗议，我们的意见就永远不会有人注意到。
3.和教健美操的老师抗议没用，她是舞蹈老师，并不是数学组委会的人。
4.如果抗议得太早，在形成团体之前，更大的可能是被直接镇压。”
随着叶千盈有条不紊的叙述，原本没想这么多的女生们，眼神里都流露出了恍然和惊异。沐浴在四个女生的眼神里，叶千盈举起了一只手指。
“所以，我们完全可以更有策略一点……做一点或许会让这个比赛消失的事？”
即使不能做到，她们也做过了尝试，不会后悔啊。
……
五颗脑袋凑在一起，随着叶千盈的声音起落，几个女生的小声嘀咕和商量，大家脸上都染上了恍然和兴奋的神色。
按照这个做法来……比直接从一开始就退出比赛要好得多啊。
诸梦若有所思地说：“如果是这样……我可以配合。”
“我们D省已经做好决定了。”叶千盈摊了摊手，“我们本来就在寻找志同道合的省队……”没想到还没开始找呢，在海王室友的帮助下，鱼群竟然就已经自己跳网了！
“嗯，Y省，D省，H省，还有帝都A中，那就我们四个省暂定一支队伍好了。”晏可佳眼神发亮，兴致勃勃地一锤定音。
作为H省的队员，邱灵松也不反对：“还挺有意思的。”
“那就让我来帮忙说服剩余的那些队员吧，请大家相信我的说服能力呀。”谈诗凝笑眯眯地弯起了眼睛，“这么叛逆的机会，都会想要尝试一次吧。”
房间里有三个人都表了态，至于叶千盈和诸梦，她们二人对视一眼，两张不甚相似的脸上，居然露出了一个神情如出一辙的微笑。
那笑容自信而骄傲，带着对自己能力稳操胜券的笃定。
——这毕竟是个全国性的竞赛，这个不和谐的小插曲多半会被一笔带过，但也有很小的可能，参与者会被主办方处罚。
既然计划是叶千盈提出来的，她就要对愿意参加的每一个女生负责。
所以叶千盈一开始就和诸梦碰面，想要探探她的口风。
天塌了有个子高的顶着，她算一个，诸梦算一个。
至于什么算是高个子……金牌满分算不算？
谈诗凝、邱灵松以及晏可佳手牵手地出了标间房门，带着一点搞事的忐忑和兴奋去做说客。
屋里一时只留下了诸梦与叶千盈。
叶千盈故意问：“满分难不难拿？”
诸梦淡淡道：“做对八道题的事，你拿不满分吗？”
听到这个天不怕地不怕的回答，叶千盈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她拿起床上散落的小零食，做举杯状，轻轻地一碰诸梦的手。
诸梦有些不解地看了回来。
“有什么拿不满的？”叶千盈偏头一笑，低声和她说了一句什么。
听到那句话，诸梦的眼睛缓缓亮了起来。
——————————
CGMO的开幕式在早晨八点开始。
开幕式的前的动员演讲由帝都A中的女校长亲自演说。
由于诸梦之前同叶千盈表示过对这位新任女校长的认可，叶千盈难免对她的演讲多留了几分心。
“无论在我们华国本土，还是海外，数学奥林匹克的竞赛里一向男多女少。这是女子的脑力、算力、逻辑能力和空间能力要弱于男子吗？对于这种说法，在座的各位都应该如此以为。
CGMO的举办，不是因为我们认为男女之间在智力上先天有异，而是为了鼓励更多的女生可以踏上学习数学的路途来，是为了更多的女生可以少受外界的干扰，减少旁人对于女生参加竞赛的阻挠。在华国创办了CGMO比赛后，Y、F、M等多个国家纷纷效仿，这一次，是我们先于其他国家一步……
……
在座的女同学们，举办CGMO来鼓励学习数学，不是为了让你成为更优秀的母亲，而是为了让你们更具有科学的精神；不是为了让你成为兄弟们更优秀的姐妹，而是为了你们可成为后继者的榜样，为她们点一束光；不是为了让你成为更优秀的女儿，而是为了我们的国家，能有倍出的人才、能由你们来创造未来。”
“在这一届CGMO比赛里，我们将会视频连线邓淑华院士，为大家带来难忘的一课。”
叶千盈：“！！！”
她原本就很用心的在听这个女校长的演讲，当对方提起了邓淑华这个名字，她更是无声地直起了腰。
四周传来哗然之声，那声音已经被大家特意压抑过，但依旧带着无法遮掩的激动。
邓淑华，她是华国如今四十余位数学院士中，唯一的一位女院士。
院士啊！一个小小的、透明的CGMO比赛，竟然能够请来院士！
即使只是视频连线，能和邓淑华院士对面这件事，就已经够让人激动了。
无论是来参赛的女学生，还是各省的领队，此时几乎都忍不住小声低语——“邓淑华吗？”“是那位邓淑华院士？”
女校长停顿了十余秒钟，给大家留出抒发自己兴奋的时间，才慢悠悠地拍了一下麦克。
会场重新安静下来，每个人眼中却多了一份不一样的热切。
刺客，女校长的寄语听起来带着如此真挚的祝愿之意：
“四天的时间里，愿我们为这场比赛付出的一切努力，可以激励你们的人生。”
……
考虑到选手们需要适应，第一天并未安排考试。在这一天的日程里，除了上午的开幕式以外，下午唯一的安排就是学习健美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