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种欺骗一样的浅尝辄止,折磨的人要发疯。
假如她不曾经历那些剧情回溯,只是那个拥有着这十年来朝夕相处的“闻人清”,也许她还不会明白的那么快。
可她不是。
她早就过了那个去努力分辨,自己是否“需要”“喜欢”的时间段。
不需要犹豫,她几乎是凭本能就可以确定,自己要什么。
然后不择手段的去争取、循循善诱的达到目的。
她很卑劣。
她再一次意识到这个事实。
也许创作者塑造这个世界,塑造那个黑心莲女配“闻人清”是成功的。
哪怕她几乎已经摆脱了剧情控制,按着自己的心意往前走。
哪怕她挣脱了原来的那个书中世界。
哪怕她从来没爱过书里的任何人物。
…
都没用。
她的确拥有那些一旦喜欢上,就会偏执且不愿松手,甚至手段频出的阴暗特质。
流在她体内的血、见到光明时本能的举动、不为人知的心念,的确都是黑暗的。
她偏激、阴翳,看着什么都不想要,却明明是关于小骗子的一切,都想要。
这些疯狂激烈的情绪,每日每夜在心田挣扎拉扯。
少女眼尾发红,仿佛一朵妖娆的鸢尾花。纤长的睫毛颤动时,在眼底留下扇形阴影。
但她会努力控制好,收起所有可能会吓到小骗子的一切。
闻人清弯唇,浅笑清冷却柔和:“吓到了?”
季熏用力摇头:“没有,我知道你会拉住我。”
小少女笑容明媚,话语里是满满的信赖,梨涡也像盛了蜜,让人昏头昏脑的迷恋甜意。
闻人清丹凤眼眯了眯,盯着她红润樱唇,像是在审视那么漂亮的一张嘴,说出的话是不是可信。
它总说那些动听的话,却丝毫不考虑每一个字砸在人心上时,带来的头晕目眩和不可自拔。
*
度过了最后一个高中的暑假,高考不再遥不可及,它突兀又自然的出现在黑板上的倒计时上。
教室里,自习课。
季熏和所有的高三学子一样,埋头刷题。
她是那种没办法同时做好很多事的人。
处在高考的氛围中,即使心底没有那么紧张,她还是被这种气氛感染同化,现在把所有的心思都放在了复习上,顾不得去想什么剧情进度和男主。
她刷题的时候,教室里也一片沙沙沙写字的声音,偶尔有卷子翻动的清脆声响。
豆豆睁着独属于系统的扫描眼,挨个偷看教室里众人的做题情况。
然后在季熏脑海实时播报:“第一排的蒋磊数学不行啊,第二道填空题就错了。”
“第四排的张玲,那字写得可以,哎哟,她在草稿纸上写情诗了…曾经沧海难为水…啧肉麻…”
季熏左手捂住耳朵,有些受不住豆豆的魔音轰炸。
要不是豆豆每天在她耳边叨叨,有时候她甚至会产生错觉,以为自己就是生在这个世界,是这里的一员。
而不是异世界穿越过来的季熏。
每当想到这些,她都会恍惚一阵。
她发呆时,手指握着的笔尖顿在试卷纸面,无意识的划出一道斜线。
闻人清偏过头,极有韵味的丹凤眼扫过豆豆,眼神有些凉。
本来还要聒噪的话唠系统,像只卡壳鹦鹉,蓦地消音。
季熏回过神,发现耳边已经清静,不由鼓了鼓腮帮子,小小吐了口气。
安静啦。
她脾气好,很好发火动怒。这种性格很容易宠坏身边的人,系统这么话唠,未尝不是因为宿主好说话又善解人意。
季熏用笔杆戳了戳脸颊,继续低头写字。
看她恢复了正常,闻人清徐徐扭过脸,飞快填满试卷空白,眼底是不被人察觉的愉悦。
令所有高中生深恶痛绝的倒计时日子里,她是那个心绪最宁静,甚至享受的人。
是什么样的环境不重要。
她愿意为了小骗子去忍受,去接受,去享受。
因为那人就在触手可及的地方。
她不会弄丢。
*
回到象城已经一年的周均炎,在几次找前妻谈话无果的情况下,按捺不住了。
他找到了学校。
“我希望带清清出国。她的病,我早就找好了专家和合适的医院。那边的医疗技术很先进,只要她同意做手术,几乎不会留下任何术后后遗症。我有自信让她的身体恢复正常。”
教导主任的办公室,周均炎对着自己的妹妹,说出了心里话。
“我知道当年我有错,没人原谅我。我也没有期待你们原谅…清清是我女儿,她可以恨我,也可以不认我。但我始终是她爸爸,我有义务给她一个健康的身体…”
十五年的不告而别和音讯全无,不知道是什么东西,在这位曾经清高又情感匮乏的大画家身上留下了一点良心的痕迹。
他忽然有一天想起了自己的女儿。
——在和当初的情人结婚多年却始终没有第二个孩子的情况下。
周燕没吭声,摘下了黑框眼镜,捏了捏额角。
比起十五年毫无音讯的哥哥,她算是看着小侄女一点点从几岁的奶团子,在这所学校,一路小学部、初中部、然后进入高中部,即将进入大学。
她看到了侄女的优秀、光芒,深深的为周家有一个这么棒的孩子感到骄傲。
可与此同时,作为旁观者,她更明白,一个父亲缺席了十五年,会带来什么后果。
——那个孩子不再需要父亲了。
她的人生字典里,不会要这种廉价又迟来的父爱。
周燕抬起头,声音惆怅:“哥,你回来是真的为了她的身体,记得这个女儿?”
周均炎:“不然呢?”
“你是我亲哥哥,我应该帮理不帮亲,应该站在你这边。但是我还是一个老师,我的良知告诉我,没有一个孩子会想要你这样的父亲。即使你今天是要回来弥补。”
这个最不被学校里的学生喜欢,甚至让人觉得没有人情味的教导主任,看着自己的亲哥哥,一字一顿道:“你不该去打扰她。”
“她最需要你这个父亲的时候,你不在,你走了。现在你回来,呵呵……”周燕笑了起来,有些悲怆。
“晚了。”
第99章
周均炎自回国以来,就过得不是那么好。
这种不好,不是指名利物质。
而在他选择回到故土,去见当年的亲人朋友,和前妻时…屡屡碰壁,众叛亲离。
他父母早亡,早些年靠大伯家里的拉扯和善心,和妹妹勉强上完了高中,熬到了可以自给自足上大学的时候。
兄妹俩感情小时候很好,可是随着年纪增长,分歧却越来越大。
在选志愿那一年,周均炎放弃了大伯一家为他选择的医学方向,而是忽然提出了一个要求。
“我喜欢画画,我要学美术。”
兄妹俩这些年几乎都是靠着亲戚的帮助,才走到这一步。
所有亲戚对他们的期望,就是选择一个脚踏实地按部就班的职业,比如医生、老师。
这样也算对得起周均炎早逝的父母了。
他选择美术,对那个年代的人来说,是一种离谱的念头。
周燕作为周均炎最亲的妹妹,在这种时候却选择了支持兄长:“哥,如果真的喜欢,你就去做吧。”
于是当大伯一家放弃资助的时候,周燕半工半读勤工俭学,把省下来的钱,全部留给哥哥买画具和必要的培训费用。
而她自己却在睡眠严重不足的情况下,透支身体四处打工。
更因为早年没有好好照顾身体,直到现在都有低血糖和贫血。
轮到周燕考大学那一年,她懂事的选择了师范专业,她的做法,成功让那些长辈放下心来。
——周家兄妹里,总算有一个靠谱的。
周均炎进入大学后,起初也颇有才气,灵感纵横,画的画有种抽象美,好多次参加比赛,拿到了不错的名次。
再加上他皮相俊美,哪怕常年穿着洗得发白发旧的白衬衫,依然吸引了不少女生眼光。
因为穷,周均炎反而表现得更加冷傲。
他的孤僻、不合群和古怪的性格,在有几分才气和俊雅的基础上,成了他特别的一点。
闻人月就是在那个时候看到他。
周燕起先听到哥哥和这样一个在象城里,不管家世容貌都数一数二的大小姐在一起时,甚至是有些心惊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