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松学弟,我开始喜欢这个店名了,雅俗共赏,挺好的。”她说。
恰逢此时,第一道甜品被送了上来。
“‘拨云见月’来咯,姑娘小伙儿,都趁热吃哦。”
静流探头一看,又乐了,“原来是奶黄包呀!”
听到她这么一声,上菜大叔止住了脚步,“小美女你是不是第一次来俺们这儿呀?”
苏乔松凑到静流耳边,“这就是王伯的儿子,我们都叫他‘王叔’。”
阮静流点头,抬头去看这个敦实乐呵的中年人,笑眯眯地应道,“对的呀,第一次来。”
“那我可要告诉你,”王叔大手拍着胸脯,特别骄傲,“俺们这可不是别家普通的奶黄包哦!俺们这‘拨云见月’,拨的可是爱情的云,见的可是爱情的月哩。”
“哦?真的?”
见年轻人一双双好奇的大眼睛忽闪忽闪地仰望自己,王叔更来劲了。
“等着啊。”他转了一圈,干脆搬个板凳坐了过来,用他那肉乎乎的大手端起桌上笼屉,一个个递到大家脸前,“来,趁热吃,边吃边听。”
等每人都把热腾腾的奶黄包捧在手里,他才又开口,“俺跟你们说呀……这个故事啊,还是要从俺老爹看店那时候说起哩。”
听到这个开场白,一桌四个无一幸免,噗噗噗噗都喷了。实在没办法啊!年代感十足,太足了!
“差不多五六年前吧,那时候俺们这还只是个小小的糖水店呢。”
王叔的故事才刚开头。
“当时有个漂亮小姑娘,也就跟恁们现在差不多大,刚到咱Z大。小姑娘经常来这买早点,一份双皮奶,一笼奶黄包,雷打不动。买着买着,也就和俺家老头子熟了。然后啊,有一天,小姑娘突然买了两份,老头子就纳闷儿了,问她,‘小女子买这么多吃不完的呀。’小姑娘一听笑了,跟俺家老头子说,‘大伯,俺这份是买来两人一起吃的呀。’‘哦~’老头子悟了,又问,‘那小伙怎么不跟你一起来呀?奶黄包还是热的才好吃哩。’小姑娘又笑,‘好阿伯呀,俺这不是还没追到吗?等追上了,自然就可以一起来咯!到那时,俺就可以只点一份双皮奶啦。’‘一份?噫~’老头子不明白呀,‘为啥子呀?’老头子后来跟俺说起这事儿,总说那小女子可羞着哩,眼里浸了蜜,嘴上挂糖霜,恁们猜她怎么说?
“怎么说?”
“‘王阿伯,两个人吃一份更甜的呀~’”
王叔操着一口乡音,把老伯的架势和语调学了个十乘十。就连那小姑娘的感觉也是,机灵劲儿有,羞涩劲儿也有,还别说,活灵活现的。
薛潼听得入了迷,“后来呢?”
“别光听,吃呀!趁热吃,趁热吃才好吃的呀!”
见大家只听故事,王叔又催了,等看到他们都张嘴咬出奶黄心,他才又满意地说下去。
“后来呀,后来还是姑娘来买呀,不过就只买一份双皮奶咯~”
“可为什么还是姑娘来买呢?”苏乔松不禁疑惑。
“对呀!老头子也纳闷儿呀!所以他又问了,”王叔拍着大腿,摸了一把不存在的络腮胡,“ ‘小姑娘,恁家男人不给力呀。怎么还是你来买乜?’这次,姑娘听了,急红了眼,‘阿伯呀,你可别这么说,俺家哥哥是人民警察,可忙着嘞。他工作那么累,我哪还舍得让他跑呀?’”
“哦~”陈华悟了。
“嘿!”王叔可乐了,指着陈华,“俺家老头子也这样,‘哦~’”
“噗!”苏乔松被逗得噗嗤一声,又喷了。
“……”
听到这儿,阮静流却渐渐笑不出来了。往事浮现在脑海,一股莫名的滋味涌上她的心头,又酸又涩。想不到相似的开头,别人却修成了正果。
薛潼听得津津有味,“那后来呢?”
“再后来呀~”王叔给了众人一个意味深长的表情,“再后来,来的就是警察哥哥咯,可俊嘞!”
“哇哦~”陈华又悟了。
故事告一段落,苏乔松拍手叫好,“好故事!”
“小伙子,俺这可不是给恁们编故事,”王叔拍拍苏乔松肩膀,指着周围的情侣们,“恁们看看,俺这儿为啥子姑娘小伙儿来的多呢?大家都信着哩。”
“……”
静流越听心越沉,手里捧着的奶黄包是再吃不下去了。她心里突然浮出一个可笑的想法,不会吧?不会的。凑巧了,绝对是凑巧了。
临末了,像是要给增加这个爱情故事的可信度,王大叔又悄悄给他们这桌爆了私料。
“其实你们来的不巧,巧的话,还能见上路警官一面呢。他昨天就来了呀。”
“哦?”
“哇~”
“真假?”
静流心里咯噔一下。
“王叔……”她声音颤颤巍巍的。
“哎。”王叔应道。
“您刚才说的那位警察,叫什么?……路?”
“对呀,路知雨路警官呀。来得多了,俺们这不自然就混熟了。只可惜,俺至今还没见过那俏姑娘呀,宝贝得紧哩~”
03
那天后来发生的事情,静流都记太不清了。她恍恍惚惚地坐车回到酒店,连苏教授也没见成。好在苏乔松也瞧出她不在状态,也劝她回家。
“关于课题,下次再说也不迟。”他说。
回到房间,坐在窗前。阮静流发起呆来。
路知雨。路知雨。她有多久没有听别人说起这个名字了?
路、知、雨。
这三个字被阮静流赋予了太多的意义。在过去,它们代表着一段单纯的感情,一份真挚的喜欢。是火,是光,是魔力。现在,它们更像一则警示,一道咒语,是一把关了感情的锁,也是一扇通往痛苦的门。
路知雨。她把它们放在嘴边回味。念出的那一瞬间,心里空落落的,仿若失了魂。
路知雨。她又把它们塞回心底。装了这三个字,心里沉甸甸的,好似压了铅。
路知雨……
呵,人生有多奇怪啊!昨天她还犹豫着不敢提起的名,到了今天就被别人大张旗鼓地念了出来,成为谈资一件。
路知雨……
被唤作这个名字的那个人啊。漂流在外的时光里,她不是没想过他,可那种感觉毕竟不同。就像是那个人,你知他只是一抹幻影,所以捧在手里怕碎了,含在嘴里怕化了,于是只得小心翼翼揣在心间。偶尔夜深人静,寂寞难耐,才忍不住拿出来,轻轻地念,淡淡地想。可那是影子啊,你知道的。每拿出来一次,便是少一些了。
路知雨……
不行!阮静流强迫自己不要再想,坐回桌前干点别的。只是没过一会儿,她就又只想着这三个字了。这下,她开始后悔回酒店这么早了。
最终,阮静流决定找个人聊聊,哪怕是说些无关紧要的、没人在意的、无所谓对不对的废话……只要能把这颗心填满,把那三个字盖住,怎样都好。打开通讯录,在联系人里划了又划,她拨通了琼林的电话。
电话接通后,那头的声音元气满满,“宝宝想我啦?”
静流点头,“是啊,姐姐,想得紧。”
“哈哈哈哈,我猜也是。我跟你说,今天早上你姐夫给我做早餐,把鸡蛋给煎糊啦!你说笨不笨,呵呵~我看啊,他要是没有了我,也就只能和外卖小哥私定终生了。还有啊……”
郑琼林的声音像是一个个快乐的音符,一串一串连起谱出一本家庭协奏曲。只可惜,阮静流她左耳朵进,右耳朵出,丝毫没有欣赏的余力。她沉默不语,她敷衍回应,她的闺蜜又怎么会全无感觉呢?
“宝宝?静流宝宝?阮静流?!”
没过多久,她的异样就被对方发现了。
“嗯?”阮静流一个哆嗦回过神。
“你在想什么呢?有没有在听我说话?……是不是出什么事啦?”
“没有啊。”
明知郑琼林看不到,静流却还是使劲摇了摇头,为的是甩掉那不该有的念头。
“可能是上午太累了……”她开始向郑琼林汇报自己的今日的行程。“早上我去Z大了。学校变化可真大,和我们上学那会儿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有吗?”郑琼林不以为然,“你就是太久没回来啦!绿城这几年发展一直很好的呀!”
“的确。”
阮静流透过窗户看向外面,街道上车水马龙,一切都欣欣向荣。再没有粗壮的老榕树,再没有散步小径,再没有老人晒太阳、打麻将的小公园,全然看不出原先老城区的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