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能是因为提到要约会的缘故?路知雨一眼就看出,她今天有经过精心的打扮,因此显得格外动人。她那往日里总是束起的头发,如今披散在肩头,被清风带过,打起温柔的卷儿。她一向安静的眉眼时而轻蹙,时而舒展,像是在思考什么为难的问题,又像是什么都没有想,只是漫无目的地看。
当阳光照在她此刻的面庞,莫名让路知雨想起了一首诗,具体的诗句他虽然记不清晰,内容却还是大概明白的,意思就是——看风景的人反成了他人眼中的一道风景。美人如画,大抵也就是现在这个样子了。
凝视片刻,路知雨回神走到了阮静流的身边。他从身后环住她,“你在想什么?”
发呆的女孩儿猛然一惊,随即意识到来人是谁,便又放松了自己,靠进他的怀里。
“你什么时候练出这么好的轻功啊?这都是第几次了,进来都没声音的?”她这么说着,语气里带着一丝浅浅的笑意。
路知雨没有说话。他把脑袋支在对方的肩膀,凑近她的颈窝,某一刻,他意识到自己特别喜欢这个动作。因为两人是如此靠近,近到仿佛能触碰彼此的脉搏和呼吸。他深深吸了一口气,把自己埋进她的发里。
唉,我的小姑娘。不是我突然没有了声音,而是你无论做什么都那么专注,以至于向来注意不到其他的事情。
15
论一个女孩儿、或者说一个女人,会对初次约会抱有怎样的期待呢?
当那一栋熟悉的白色建筑物出现在可视范围内的那一刻,阮静流想:无论是怎样的,都不应该是这样的。
“所以,这就是你要带我来约会的地方——医院?”她这会儿的心情已经不是简单的“不开心”能总结的了。
“当然不是,”路知雨关上车门,语气信誓旦旦,眼神却有点飘,“我只是在带你去约会前,顺便来一下医院。”
如果祝敏行在这,绝对会拍手称赞道:兄弟,换得一手好概念啊!
“……”
约会之前先体检,这是什么骚操作?敢情这次约会还会有生命危险?——阮静流虽然嘴上没说,心里却还是忍不住刷屏了一番。她一边似笑非笑地跟着路知雨往里走,一边在心底暗想,看你到底还能玩出什么新花样。
事实证明,花样的确层出不穷。
“妇科?”阮静流不可思议。
“……”路知雨尴尬地扯了扯嘴角。
“复查?”阮静流更觉得诡异了。
“……”路知雨继续尴尬地扯嘴角。
直到进了诊室,大夫一见道路知雨就嘿嘿笑了,“怎么,终于舍得带你老婆来看我一眼了?”
见此情景,阮静流彻底笑不出来了。这到底唱的是哪出?谁知这次,还不等她发问,路知雨就用一句 “我还是在外面等你吧。”先遁了。
“……哈?”
“咦?”
阮静流被留在诊室里,和老大夫面对面,二脸懵逼。
“大夫您好,这到底是个怎么回事?我不太明白。”这下,阮静流开始头疼了。
老大夫见状,更是啼笑皆非,“你老公都没跟你说明白吗?”
“他……”阮静流没在称呼的问题上做过多挣扎,“没。他……就跟我说要来医院一趟。”
“唉,男人咯,恼人哟~”老大夫对此啧啧称奇,“来,我一边给你把脉一边说给你听。”
“啊?哦。”
其实阮静流不太想看病,也自觉没有哪里需要医,可是稍作迟疑,她还是抬手递了过去。
老大夫气定神闲地把手搭上,对她说道:“上次你不是来这边躺了一回吗?当时他就问我你的痛经能不能医,我说可以用中药试试,得慢慢调理。在你出院后,他也每个星期都来我这边给你开药,却愣是没再带你来过,你说逗不逗。”
“……”
作为医生针对“见不到病患”这点吐槽,阮静流还真是无话可说。
“这不,昨天他又来了。我就纳了闷儿了,对他说——”讲到这儿,老大夫眉毛一挑,像是气急,“是药三分毒,也不能逮着一副药狠劲儿吃啊。你让我看看姑娘最近状况怎么样,我也好调方子不是?”
阮静流抬眸,“然后呢?”
“然后?”老大夫笑了,“还有什么然后,然后他就气呼呼地走了呗。”
气呼呼……听到大夫这样的描述,阮静流忍不住笑了。她真的很难想象路知雨做出所谓“气呼呼”的表情。
过了一阵,老大夫收回了手,问阮静流道:“姑娘,你和你家那位最近有想要孩子的打算吗?有的话我就需要重新拟药方了。”
阮静流被大夫这突然的问题问得一怔,她低头想了很久,才回道:“我们两人都忙,暂时还没有想那么多。”
大夫毕竟是大夫,自然知道她的潜台词。
“那也行,慢慢调吧,调好身子在备孕,更好。不过我看他待你这么好,是可以考虑一下的。”
“……”不,大夫您好想误会了什么。
“我给你改几味药,你等会儿让那位去取。这次还给你开一个星期的,可以吧?”
阮静流媒再说什么,收回手,从位置上站了起来。
“好,谢谢您了。”
诊室外,路知雨百无聊赖地等在角落里。见阮静流出来,他立刻迎了上去,“怎么样?”
“什么怎么样。”
阮静流故作不知,只是不动声色地一个劲儿盯着他看,直看到他自觉羞愧,忍不住讨饶。
“……我错了。”
“哥哥哪里错了?”她歪着头问他。
他用手急促地拨了下头发,干咳一声,表情也带着些局促,“我应该提前告诉你的,我就是没想好怎么开口……”
既那他这副模样,阮静流哪里还会生气,她牵起他的手晃了一下,“接下来该是约会了吧?”
“当然。”路知雨喜笑颜开,牵起她的手向外走,“送过药方就去。”
取药途中,医院大厅里,阮静流自进来后就忍不住直往某个方向望去——不远处有位姑娘,只见她头发凌乱,面色苍白,眼睛里布满了血丝,看上去颇有些歇斯底里。阮静流站住了,那是……江梦?她没想到在这儿也会碰到熟人。而且,对方现在这副模样,实在和日常相去甚远。
那么,问题又来了。在这种情况是不是不要上去打招呼比较好?可是,江梦是她的学妹,又是孤身一人,万一真遇到了什么事,没人帮忙该怎么办
正当她左右为难的时候,倒是对方先把她认了出来。
“……学姐?”
阮静流心里一沉,她这声音听起来真的很不好。
“江梦……”
这时,路知雨也跟着停下了脚步,“认识?”
“嗯,”阮静流点头,“学妹。”
“那……你们在这聊,我把药单交过去,然后在车里等你。”
注意到江梦看向自己时惊慌的目光,路知雨便低声向阮静流交代了几句,识趣地先离开了。等他彻底消失在两人的视线里,阮静流才拉着江梦在一边的椅子上坐了下来。
“你这是怎么了?需要我帮忙吗?”
“学姐……”刚叫出这两个字,江梦的眼泪就扑簌簌顺着面颊滚落下来,“我这会儿脑子很乱……我不知道该相信谁……学姐,你帮帮我!”
阮静流的太阳穴突突地跳,到底是怎样的事情让一个素来沉着又稳重的女孩儿伤心成这个样子?她疑惑又担心,抬手在江梦颓唐的脊背轻轻拍抚着。
“不要着急,慢慢来。想哭就哭,等心情稍微平静了,想说了再说。不想说也没关系,我会在这里陪着你的。”
“嗯……谢谢学姐……”
在接下来的一段时间里,在江梦断断续续又夹杂着哭腔的陈述中,阮静流总结出一个匪夷所思的故事。她经过反复的细节提问才最终相信这是真的。然而这事情……已经超出她能帮助的范围。
“这事你还有跟谁说过吗?”沉思良久,她低声询问道。
“我怎么敢……”
看着哭成了泪人的江梦,阮静流不由自主联想到上周那次江梦的异常,她的心里一惊,赶忙问道:“昨天那不是第一次了,是吗?是不是上周也……”
“我不知道……“江梦痛苦地闭上了眼睛,她当然知道阮静流指的是什么,“我实在是觉得难受,我从来没有醉得那么不省人事过,而且第二天……我的头真的很痛,完全无法集中精神……我这才想着来医院……谁知道检查结果竟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