病王爷的火葬场之路(78)

苏友柏还不放过,由特加补一刀:“那么,您曾经原谅宽恕过她吗?若非你现在双腿已好了,也才会作如此之样,假若仍是废人残疾坐轮椅的王爷,你会原谅她吗?”

李延玉猛然一震。

苏友柏忽然还是有些不忍。“我以前是从不相信命的。”

他表情复杂地又说:“可看了你们俩,不相信也相信了——她曾经是你的灾劫,而你,也会是她的灾劫。你难道,一点都不害怕,再让她丢一次性命、眼盲一次吗?你就不会担心害怕,你现在再去纠缠找她,又会给她带来怎样未知的噩运和伤害。”

吁了一气,又道:“她现在很平静,生活很简单充实,虽不是大富大贵锦衣玉食,但每天的日子都过得单调幸福——她已经忘掉了你们那些过去,再也没有那些痛苦难堪的不愉快回忆。她这样的状态,不好吗?您又何必再来扰乱她?”

李延玉沉默着,紧绷薄唇,再没说话。

苏友柏请求他赶快离开这里。又说,皇上,要草民给您磕头下跪求吗?

李延玉摇头呐呐:“不,我早不是什么皇上了。我不过一流亡在外的丧家犬。”

……

两个人谈话遂到此结束。

见男人始终沉默岿然没动。苏友柏摇头叹息一声,便快速转身走进医馆,关好大门。

蔻珠道:“苏大哥,那人,他已经走了么?”

苏友柏微笑:“走了,你放心。”

蔻珠用一双疑惑复杂眼睛看他。“苏大哥,我总觉得那人好怪,一看见他,心就慌得可怕甚至焦虑恐惧。也不知究竟是为什么……甚至好像,好像,我们以前见过的。”

苏友柏语气囫囵,遂道:“没有这事儿,是你想多了。刚才,我给他谈了几句便打发走了——我发现,他应该是精神失常这里出毛病了。”

然后用手指指脑袋。

蔻珠便松口气,道:“我说呢,怪不得!”

……

苏友柏心想:是自己卑劣也好,自私也好,但是,自己这番举动,总归是正确的——对蔻珠尤其是正确的。

他们这对男女,真的不适合还有任何瓜葛牵扯。画地为牢,各自断情绝交,方是各人安好。

——

男人后来果真便没再来敲门继续纠缠寻找蔻珠。

李延玉那日也不知在医馆的大门外面到底站有多久,苏友柏有时偷偷开门看,外面雨已经越下越大,暮色已昏,他还是站在那里,淋着春雨,像个木头桩子不动,仿佛在思考纠结着什么。嘴角时不时会扯起,眼眸里有狂喜,有激动,又有挫败和痛苦难看。他一时心悯不忍,又去后房赶忙找来一把青绸油伞,快速推开医馆的大门,正要送去,然而,跑进了一看,空荡荡的雨雾,已不见男人任何踪影。

苏友柏微勾薄唇,笑了——看来,他的劝说应该是有用的。

男人变了,变得一股浓重沧桑、成熟厚重的味道。

他再不是从前那个一眼看去暴戾、阴鸷,残酷,浑身长满刺的人。

苏友柏笑着笑着,忽然又笑不出来了。

改变得这样彻头彻尾的男人——他忽然又嗅出一股更加危险不利的气息。

***

次日,蔻珠和苏友柏一大早起来。

今日,下了一夜的春雨骤然停了,也是两人医馆正式开张给人看病就诊的日子。

医馆很小,地方位置又偏,隐巷背街的,比之以前繁华的帝京城,自然不能同日而语。

巷道人烟稀少,来来往往,稀疏寥落,不过偶尔两三个人进来看病抓药。

蔻珠抱怨着叹气:“这个地方,实在位置太不好了。希望以后病人会越来越多,都知道咱们这个地方。”

苏友柏便笑:“病人少,自然是好事。大夫希望病患多,是想多赚银子,但是,人不来看病就证明生病的人少,不是么?”

蔻珠摇头也笑。

两个人正如此闲闲说着话,“娘亲,娘亲——”

蔻珠闻得这道声音,猛然心弦被什么狠而有力一扯。

抬起头来。

她张着小嘴,怔怔地望着眼前来人——

苏友柏也震住不动了,两眼凝视前方。

“娘亲,娘亲,你就是我的娘亲,对吗?”

粉雕玉琢的小男孩儿,看上去仅仅四岁光景。由一个男人抱在怀中。

那个男人,依旧一袭月白色长衫,模样清俊,既成熟稳重,又蕴积多少风霜久砺打磨的沧桑。

那孩子,红润润一张小嘴儿,除了那张小嘴儿,他的眼睛,鼻子,眉毛,全都是和蔻珠一个模子刻出来的。

浅色撒花半旧小袄,下面淡色团花纹绫裤,穿得很整洁干净,看得出照看之人非常在用心照料喂养。

小男娃一直哭,一直哭,眼睛湿漉漉的,如水洗的黑宝石。

这也正是梦中时常出现的那个孩子模样。

蔻珠不由自主地慢慢走过去,不经过任何人催促提醒,只是一种本能和下意识,温柔小心伸手,将男人宽阔怀抱中的小孩儿给轻轻、仔细抱过来。

李延玉缓缓闭上眼睛,像在努力克制压抑什么,良久,才轻轻睁开。“娘子,这是你的儿子。你不认识不记得我没关系,可是,你还记得他的,对吗?”

蔻珠猛地抬头大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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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十四章

今日医馆自然开不了张了。

苏友柏甚至走上前主动关上大厅的门, 这样大型尴尬的“认亲”场面,除了孩子啼哭,一声声喊着“娘亲”, 谁也没有说话。

那是一种出于母性本能反应,蔻珠竟一丝逃避推拒都没有、就那么承认接受了孩子, 也着实令人太吃惊震撼了。

原来, 孩子并没有被刺死, 他还好好活着。苏友柏不知该感到激动狂喜,还是别的什么,苏友柏脸上表情各种复杂。

李延玉看着蔻珠在接纳孩子、亲自从他怀中抱去的过程——她确实是失忆了, 眉眼平和淡然, 再没往昔的那种伤痛与苦大仇深。

可孩子一出现, 竟牵起内心的某种柔软与颤动。李延玉不知该感到悲酸还是庆幸,他自然吃起了儿子醋。

她记不得他, 可却记得儿子。

事实上,李延玉昨夜辗转难眠、一直就没合过眼——蔻珠活着, 这令他激狂得就差最近没发了疯。不, 确切地说, 他已经好几天夜晚没有合过眼了。桃花山, 那日, 他看见了那条小船, 从河面轻轻飘过,上面竟站着的是蔻珠, 活灵活现真人,绝不是他的幻觉,那时他人就跟疯了一样。他跳下河拼命游泳去追,可惜, 到底没追上,一身湿淋狼狈,最后,站在岸头,只得像疯子一样笑着。很多过路的,见着了当时他反应,以为他是脑子有问题。

又回去了之后,他手拿着蔻珠的画像,跑遍了小镇各个街头巷尾,从天亮跑到天黑。

“你看见过她吗?对,就是这画像上的女子,你看见过她吗?”

他几乎抓着一个路人就疯狂问。终于终于,他找到了她。

李延玉昨天夜里的辗转难眠与激动是难以言喻的。他也思考着苏友柏那番话,努力压抑着去见她的冲动与渴望——他得知她已经失去很多记忆了,已经不记得他。李延玉起身给儿子盖完被子,又走到窗前来回踱步。现在,他该怎么办?

苏友柏的那些言辞,无疑是刻薄毒辣的。可是,却又说得一针见血,直戳他胸窝。

“如果,你若再这么纠缠下去,未来,会造成什么,又会给她带来怎样未知的噩运和伤害,你不害怕吗?”

“她现在很平静,生活简单充实,虽不是大富大贵锦衣玉食,但每天的日子都过得单调幸福——”

“她已经忘掉了你们那些过去,再也没有那些痛苦不愉快回忆。她这样的状态,不好吗?您又何必再来扰乱她?”

……你又何必再来扰乱她?何必再来扰乱她?

他头疼欲裂,整个人快要四分五裂,被劈成几段。手揪着衣领,背靠着身后墙壁,大口大口喘着气。

今天,他却还是来了,抱着孩子来的。私下里,有没有想借着孩子,给自己找理由说辞来见她,李延玉自己都不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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