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
容歆这才意识到自己的声音不够大,便又喊道:“是,我醒了,殿下请放心。”
太子似是听她声音不对,便又问道:“姑姑,您可还难受?”
“已缓和许多,想必喝几日药便能痊愈。”
门外又响起雪青和宫女请安的声音,随后容歆便见两人一人捧着一个托盘进来,而太子的身影随着门关上而消失在她眼前。
“姑姑,您还有何想吃的,我叫人去准备。”
容歆看着面前的清粥小菜,喊道:“殿下只管顾好自己的身体,我便能安心养病了。”
太子仍然站在门外,容歆隐约能见到他来回踱步的身影。
“我定会照顾好自己。”太子保证完,又嘱咐道,“姑姑,您若是有甚么想吃的,一定要告诉我。”
这画面颇有几分似曾相识,容歆虽然感动,但她的身体到底还没恢复,哑着声音与他喊话还是太过艰难。
只是她不忍直接出言以至伤了太子的关心,便小声对雪青道:“天色已晚,你代我劝太子回去。”
雪青含笑点头,教小宫女侍奉她用膳,然后便走出门。
太子一见她出来,连忙又追问道:“雪青姑姑,你看姑姑的容色,可有好些?”
“回殿下,我出来时探了女官的额头,已不似昨日那般热,稍后用完粥喝了药,想必明日会更好。”
“如此便好。”
太子松了一口气,却不走,眼睛一直盯着门。
他印象中的姑姑,文雅却从未有柔弱之时,一直是健康矫健地,从未想象过她会有病倒的一日,遂心中极为不安。
雪青敏感地察觉到,便道:“殿下若是实在放心不下,便站在屋内门口看一看女官,她确实已经无碍了。”
太子摇头,深深地望了一眼姑姑的门,道:“雪青姑姑,你照顾好姑姑。”
“这是自然。”
太子转身,离开时眼眶有些许泛红。
雪青心中叹息,回到屋内,便对容歆道:“女官,殿下与您感情深,我看着都心疼的很。”
容歆此时已经喝完一碗粥,听到她的话,沉默着端起药碗,忍着苦涩一饮而尽。
她现在能做的,便是早日康复,其余的,多说无益。
容歆想得是极好,可这病去如抽丝,前三日她的烧热常反复,喝了几日药才稳定下来,而太子每日都要来她门外问候。
有时容歆醒着便与他说几句话,有时容歆昏睡,太子便只默默地站在门口,良久才离开。
养病一事,急也急不来,她只能极配合太医的遗嘱,按时按晌的喝药,便是每日每餐皆清粥也从不抱怨。
如此这般过了十几日,她才终于穿着厚秋装走出屋子,而康熙的五台山之行,也过了大半。
容歆在屋内养病时已听雪青提过,康熙还有国事要处理,便让太子随太皇太后在五台山再留数月,明年春一同回京。
相比于在宫中,容歆自然是更喜欢和太子待在五台山。
“我养病期间,皇上和太皇太后数次派人来问候,该去向皇上和太皇太后谢恩。”
雪青笑道:“我陪女官同去吧?”
容歆点头,“那便走吧。”
她对菩萨顶行宫的格局不甚了解,确实需要人带路,雪青陪着正好。
行宫中太子的住处比毓庆宫还要大一些,容歆踏出她这一个小院落,路过太子的院落,眼睛随意地往里扫了一眼,有一个十一二岁的陌生丫鬟在院内洒扫。
行宫中原本就有一些下人,容歆也不意外,正欲抬步继续前行,脑中忽然闪过那小丫鬟一双柔荑,脚步立时一转,踏入院内。
那小丫鬟见她出现,眼中茫然片刻,随即反应过来,行礼道:“奴婢给容女官请安。”
容歆并未叫她起身,直接吩咐道:“手伸出来。”
小丫鬟一听,放下扫帚,哆哆嗦嗦地抬起双手。
“翻过去。”
小丫鬟立即掌心向上,容歆便见她一双白皙的手心上赫然有几个磨破的水泡,有些药膏的颜色,想必是上过药又蹭掉了。
他们才来了十几日,常年干活的手不会这般柔嫩,只是这丫鬟刚才洒扫时并未偷懒,容歆便是心中有所思,也只道:“伤口恐会感染,回头用干净的棉布缠上。”
小丫鬟原还有些惴惴,此时听她的话,极感激道:“谢女官。”
这时,雪青才道:“这是绣香,行宫的丫鬟。”
容歆随意地应了一声,准备从太皇太后那儿回来之后,再仔细问一问太子住所的人员安排。
然而转身时,太子书房的门忽然打开,一个容貌姣好,约莫十二三岁的姑娘出现在门内。
她身上的衣物与刚才的小丫鬟似乎颜色制式并无不同,只是细看便会发现,料子更好,做工也更显身条儿,衬得她身形极好。
而且她头上手上皆有精致的饰品……
容歆眉头渐渐聚拢,严肃地问:“你既然在太子殿下处伺候,绿沈没有与你们说清楚规矩吗?殿下的书房不许旁人私自进入。”
丫鬟面上闪过一丝心虚,随即又强自镇定,振振有词道:“殿下身边伺候的人不多,我瞧着无人打扫书房,便做好了自己的活计过来收拾。”
“巧言令色,擅作主张。”容歆面无表情地问雪青,“她叫什么名字?”
“回女官,叫蝶茵。”
“将她按毓庆宫的规矩处罚;绿沈管理不力,同罚。”
雪青极不满地看了那丫鬟一眼,应道:“是,女官。”
然而这蝶茵却并未意识到容歆是不能顶撞的,竟是直接不服气道:“我是皇上亲设的菩萨顶官永镇把总之女,你一个宫女凭什么罚我?”
把总,一个七品武官之女,还是康熙刚设立的职位,除了守五台山寺庙没什么权力……
容歆勾起嘴角,并未因为她的话生气,反而耐心而温和道:“小选入宫的宫女,家世在你之上的不在少数,你如今问我凭什么罚你,不若看看,我罚了你,你当把总的父亲可敢说甚么。”
言罢,容歆瞥向雪青,语气平淡道:“你不必给我带路了。转告绿沈,若是连个人也约束不好,以后便留在毓庆宫,莫要再出来给殿下丢人。”
“是,女官。”雪青不敢为绿沈求情,只是瞪向蝶茵。
容歆临走前,瞥了眼低头不出声的绣香,道:“你以后也不必在殿下这儿伺候了。”便拂袖而去。
第69章
康熙每日早晚皆在太皇太后处, 容歆在太子院里耽搁了一会儿,差不多也快到平时康熙和太子去给太皇太后请安的时辰,遂她直接前往太皇太后在行宫中的住处。
容歆是不太了解行宫, 出了太子的院子便随便叫了个人为她带路。
而有眼力见儿的人还是极多的,那下人便是不知容歆的身份,端看她身上的行头和周身的气质,便不敢对她有半分无礼, 恭敬有加地领着她往太皇太后住所而去。
太皇太后那儿的守门人是人认识容歆的,离老远便向她躬身问好, 待走近了, 登时满脸带笑道:“容女官身体大好了?这可真是大喜事!”
容歆笑着对他颔首,“是, 这便来拜见太皇太后了。”
“您稍等, 已经有人进去通报了。”
“好。”容歆应了, 随后从袖中掏出一片银叶子, 转身递给为她带路的下人, “这是谢礼, 你回去当差吧。”
那下人点头哈腰地双手接过银叶子, 又冲着容歆和守门人行礼告退, 而通报的人很快便出来请容歆进去。
容歆行至正厅门外,微微整理了衣襟, 这才踏进去, 一见太皇太后凤颜, 立即便屈膝行礼, “奴才给太皇太后请安,太皇太后万福金安。”
“起来吧。”太皇太后声音慈和,“你这病好利索了?”
容歆含笑应道:“是,多亏了太皇太后和皇上隆恩,奴才已经痊愈。”
太皇太后一副放下心来的样子,道:“你大病初愈,赐座。”
“奴才谢太皇太后恩典。”容歆也不推辞,径直坐下,未坐实,只占了椅子的三分之一。
“你这一病,倒教太子担心不已,日后可要保重自己。”
容歆允诺道:“劳太皇太后和太子牵挂,奴才一定保重身体。”
一句话毕,她又自嘲着哄太皇太后开心:“奴才这多年未曾生过大病,竟是忘了汤药极难下咽,以后可不敢再生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