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辅高庐的侄子高宏,看不顺眼阮亭得重用,利用加入高首辅一派的王御史,向阮亭发难。
皇上不上早朝处理政事,一朝大大小小的事情由内阁代为决断。第二日早朝,等商讨过政事后,王御史上前一步,弹劾阮亭不敬生母、不循孝道。
内阁首辅高庐挑了挑眉,一言未发,由着王御史继续弹劾。
王御史疾言厉色,“阮大人身为状元郎,如果不领头做一个好榜样,只会带坏朝中风气,‘孝悌也者,其为仁之本与’,阮大人就是这样对待你的生母的?”
王御史的弹劾,在阮亭意料之中,这样的机会不是时时都有的,错过了就没有了。若他处在对方的位置,也会利用这样的机会。
阮亭不急不躁,“御史纠察百官风纪,需兼听则明,不盲目偏从,王御史可做到了?”
王御史语气不善,“我怎么没做到?我为官多年,这样的道理,不需要你来教导我。”
与王御史相反,阮亭依然温煦出声,“王娘子是下官的生母不假,可下官不曾不敬她一分,下官被赶出家门,亦是有苦衷。
殿试之前,杨大人曾派人去泰和县调查此事,殿试时,圣上御口钦点我为状元郎。可见,圣上与杨大人皆认为下官未有不孝之举动。
阮亭说着话,朝西苑的方向做了个揖,“下官得以踏入官场,皆要仰仗圣上英明决断,如今,王御史不分青红皂白,咄咄逼人,可是在质疑圣上与杨大人?”
王御史脸色不大好,阮亭把皇上和杨大人搬出来了,他还能怎么说?
都说御史的嘴最是难缠,可他瞧着,这位新科状元郎比他还要口若悬河。
内阁次辅杨清和眼皮子抬了抬,低沉的声音在大殿响起,“本官曾派人去泰和县走了一遭,仔细查探后,阮亭私德并未有亏,虽被王娘子赶出了家门,然他每个月都要给王娘子二十两银子。为人子女当孝敬长辈,可圣人同样有言,万事不可愚孝,这样简单的道理,王御史竟不明白?”
阮亭趁机道:“ 不瞒各位大人,下官踏入官场尚未有两年时间,每个月的俸禄堪堪寄回泰和县给王娘子,下官如今居住的府邸,还是内子的爹娘为内子购置的。若非圣上以及诸位大臣爱才惜才、体恤臣子,下官怕是在京城无法立身。
王御史指责下官不孝,下官着实是有心无力,不如王御史借给下官些银子,下官好安置生母与胞妹!”
听到这些话,王御史不大的眼睛,因着太过吃惊而瞪大了不少。他乃御史,时常抨击旁人,算是比较厚脸皮了,可他万万没想到,还能遇上阮亭这般“厚颜无耻”的郎君!
“我没银子。”王御史赶紧推脱,“王娘子怎么说也是你亲娘,纵然她有再多的不是,你也该把她接回府邸,想来你夫人也是这样的想法。”
阮亭微微一笑,“下官刚才说了,实在是有心无力。王御史对此事喋喋不休,可见十分关怀下官的生母。
听说王御史家中的宅子不小,不如先让王娘子在王御史家里住上一段时间,等赏赐给下官的宅子修缮妥当了,下官再把她们二人接过来。王御史意下如何?”
第162章 只想和离的一百六十二天
王御史脸都快绿了, 阮亭还敢问他意下如何?
请神容易送神难,王娘子那般难缠的老婆子,就像瘟神一样, 如果把她带回府里, 定是天天没有安生的日子过。
王御史又不是傻子, 肯定不愿答应!
他的目的是利用这件事掐死阮亭上升的势头,而不是让自己染上一身腥。
在阮亭那里没讨到好处, 王御史阴阳怪气的开了口, “怪不得阮侍读能成为状元郎, 你待在翰林院真是屈才了, 本官瞧着你应该当一个御史,黑的也能说成白的。”
面对着王御史刻意的刁难,阮亭从容不迫, “下官待在何处, 自然是由皇上和高首辅决定。至于口才, 下官比不上王御史 ,黑的能说成白的,下官还差得远, 需要多向王御史请教。”
阮亭这是在讽刺他, 王御史脸色沉下来,“你……”
他话还没说出口,阮亭的一位同僚接过话,“ 王御史这般在意王娘子,难不成有什么不可告人的心思?”
翰林院的人岂是旁人可以欺负的?更何况阮亭在官场上的表现有目共睹, 同僚们与他共事, 十分和谐, 翰林院其他官员自然愿意维护阮亭。
这句话还未落下, 大殿里的官员不约而同的轰笑。
有几个看热闹不嫌事大的臣子,巴不得殿内的火/药味再浓一些,“ 王娘子的年龄比王御史要长上几岁,又恰好你们都是老王家的人,王御史是想要多认一个老娘啊,还是就好半老徐娘的那一口?”
被其他官员开着嘲讽的玩笑,王御史当即变了脸,梗着脖子,喘着粗气,嘴边的胡须都被吹起来了。
他一张脸涨红,怒气腾腾指着刚才说话的那位官员,“你胡说八道什么!”
位于上首的首辅高庐见状,微微皱了皱眉。
这几个月来阮亭名望正盛,屡立功劳,他踏入官场尚不到两年时间,若是按照这样的势头下去,必然是前途无量。
然,一个无权无势的年轻人在官场上走得太快了,就会给别人带来阻碍和威胁。
他的侄子高宏因着被阮亭抢了状元之位,心怀怨恨,想要让阮亭吃点苦头,找到王御史来弹劾阮亭。
这件事情高庐是知道的,他之所以没有阻拦,也是打算借此挫一挫阮亭的锐气。
如果阮亭是他这一派的臣子,他犯不着做这种事情,可阮亭有主见的很,并未依附到他的麾下。
可惜,不仅没有挫伤阮亭的锐气,反倒是让王御史气得够呛,失了体统。
到了这一刻,高庐不能继续袖手旁观,他不耐烦的沉声道:“够了!这里是太和门,不是吵吵闹闹的菜市口,你们都是臣子,一个个却似泼妇般不成体统,徒让别人看你们的笑话。”
内阁首辅发了话,即便王御史窝了一肚子的火,也不敢再放肆,只能咽下所有的火气。
接下来的早朝十分顺利,那些蠢蠢欲动、本打算利用阮亭与王娘子断绝母子关系一事来大做文章的官员,跟着安生了起来。
一来是阮亭本人不太好对付,等闲官员与他面对面也讨不到什么好处,反倒是自己沾了一身腥。
第二个原因,在于当今皇上。阮亭的状元之位是由皇上钦点的,阮亭被赶出阮家一事,皇上也是知情的。等于说,皇上并不认为阮亭不孝,若其他官员用这件事情给阮亭挖坑,是在质疑皇上任用臣子的眼光。
如此一来,有王御史活生生的前车之鉴,其他官员不敢再为难阮亭。
说到底,阮亭是否把王娘子接回府,不关其他人的事情,他们还是不咸吃萝卜淡操心了。
*
见到阮亭回府,甄玉棠起身走过去,裙裾随着步履摆动,看着他脱掉锦氅,“我在屋子里待了一整日没出去,今个外面冷吗?”
阮亭温声道:“ 与前几日相比,降温许多,近来也无事,你不想出府,就待在屋子里,也省得受冻。”
一场秋雨一场寒,步入萧瑟的秋季后,天气是越发冷了。
换上宽松的袍子,阮亭搓了搓手心,这才握着甄玉棠的手,在贵妃榻上坐下。
甄玉棠看着他,“ 你上朝的时候,可有官员故意为难你?”
阮亭轻笑一声,“有,不过无妨,那位王御史气得不轻,恼羞成怒了。”
听过事情大致的经过,甄玉棠跟着笑了起来,“ 那位王御史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就该让他把王娘子接回府,让他好好认识清楚王娘子是什么样的人,怕是到了第二日,他就要求爷爷告奶奶的把王娘子送走。”
阮亭习惯性把玩着甄玉棠的纤长的手指,女子的手又柔又软,“ 王娘子与阮娴还在京城,想来温如蕴不会就此收手,还会有其他计谋。”
“王娘子这样的人,就像是阴沟里的老鼠,时不时要跳起来恶心人。”甄玉棠早有防备,“之前呢,王娘子被狠狠打了一顿,接下来,我准备改变策略。如果王娘子再闹事,我就把她请进府,好看看她到底有何打算。”
“和我想的一样。”阮亭唇角噙着笑,“玉棠姐姐越发与为夫心有灵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