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你会知道得这么清楚?”戚临的手附上那块石碑,缓缓地抚摸着上面的纹路。因着他手上没有沾染一点灵力,石碑也未给予他什么惩罚。戚临的目光自上边划过,在脑海里绘出了一幅八卦图来。
“你知道也就算了,杨景行一个凌霄出身道士,怎么也知道这个连万渊堡自家人都不一定知道的事?”
钟情张了张嘴,把刚到嘴边的话给咽了回去。他沉默了大概有半分钟,许是思考好了说辞,才同戚临说道:“是律钊告诉我的。”
“哦?”
“大概在他飞升前的几个月,他玩笑似的与我说起了这回事,我没放在心上。”
音落,戚临的手顿了下来。他敏锐地从钟情的话里抓到了一个盲点,咸咸地说:“你假死的事告诉了他,却想一直瞒着我。”
这飞醋来得不是时候,钟情都被他的话砸得一愣,不晓得要如何辩解。所幸主子似乎并没有想同他深究的意思,醋劲没几分钟就散了去,转了话锋喃喃说道:“那杨景行怎么回事,难不成他是律钊的私生子?”
钟情摇了摇头,示意自己也不知晓。
“指不定就是他的沧海遗珠,回去后绑了他,给律钊那混蛋烧封信问问。”
钟情戏谑地说道:“只怕他在天上过得逍遥快活,还收不到你的去信。”
“那我给他烧个百把张的,先淹死他好了。”
说话的档口,戚临在脑子里推演好了那幅图,自顾自地念道:“青龙干位兑咸池,震位轩辕坤摄提,坎居太乙离天乙。天符中宫艮太阴,招摇入了巽宫位……”
他转过身去,向石碑的右前方走了第一步,“生门在东北艮方,死门在西南坤方……”
戚临迈出了第二步,第三步……他的手贴着结界微微摸索着,试探地触碰上边的灵网。
走到第六步时,他脚下忽然一动,指腹贴着结界向下挪去,指尖释放出的黑线小心翼翼地触碰在灵网上,发出“滋滋”的细小声响。
“在这里。”
戚临的手指点在离地三十厘米的位置。
他朝钟情那里看了一眼,对方听了他的话后便循着声音走上前来。
戚临撤开手,又在这一瞬间,将剑捅进了他先前摸索的那个位置。
长剑直入,灵网裂开了一条细缝。
作者有话要说:
国庆快乐
第67章
灵网中泄出的灵气搅在戚临的手上,震得他虎口生疼,甚至叫他生出了一种下一秒就要撕裂皮肉的错觉。他一足前踩,嵌入地间,另一手也搭上剑柄,紧紧地扣下,将它向上拉去。
结界上的力道与他相互制衡着,比先前C市遇到的那个还要难缠十倍。手上的剑发出嗡嗡呻吟,冷铁颤动着、叫嚣着、哀鸣着。他手指间的黑线与灵力缠在一块,剑身与结界相碰之处发出止不住的如电流般的声响。
钟情凑到了他的旁边,伸手想要附上他的手腕,帮上一把,却被他厉声呵斥:“你乖乖待着,不要过来!”
他对戚临这副哄小孩的语气大为不悦,说道:“你这般强硬,反而会伤了自己。”
戚临不咸不淡地回道:“那总好过我们两个人都受了伤。”
商行云还不知道多久会脱困而出,若是他与钟情都因着这个该死的结界受了伤,只会得不偿失。
戚临想着,我受点伤没多大事,他要是还没治好眼睛又给伤着了,那才叫麻烦。
剑身松动了一点,向上挪去一厘米的距离。
银光与黑线相互交织,像是泼墨的山水图画,墨色在纸上挥洒交缠,不眠不休。风刃自缝隙中向外破出,迎面袭来,划过脸庞时竟让戚临感受到了几分刺骨之痛。他周身灵力暴起,黑线自四肢各处纷纷逃出,在他的面前支开了一道网,风驰电掣般地将飞来的细小灵刃打落在侧。
钟情被拒无奈,反手将手搭在了戚临的肩上。他体内灵力犹如溪流入海一般,悉数通过他们相接之处,向戚临体内汇流而去。
戚临此刻天人交战,巨大的力道压得他说不出话,更没有办法叫钟情收手。
倒是从对方体内传来的那阵灵力,奇异地安抚了他躁动的神魂,甘泉在灵脉间冲刷,又温又软,替他缓解了大半的不适。
剑身又向上松动了几厘米。戚临突然抽手后撤,及时揽过钟情跃到几米开外。而后他迅速出剑,剑气如虹,招招凌厉。
江水自九天之上轰然而来,吹开万顷尘沙,袭向裂网。
戚临一折一勾,一破一横。剑光霍霍,烈烈剑风撞在结界之上,发出铮铮鸣响。
“再这样下去,只怕万渊堡的人都快要惊动了。”戚临喃喃说道,手上剑势愈发狠厉起来。
长风直入翻江倒海,当然摧枯拉朽。
潮生最后一式落定,戚临脚上一顿,向旁边踉跄一步,半摔在钟情怀里。
手中灵剑碎裂,化作点点星光散于林间。
于此同时,结界的裂缝如蜘蛛网般地向外延伸,爬满了一个半径一米的圈。
随着一声清脆的响声,第一块碎片掉落泥间,散作了一点灵光。随后,第二块、第三块相继而落,湮灭土中。
“说什么缺口,还是难破得很。”戚临抱怨着。
先前杨景行同他们说这处是万渊堡结界的缺口,他还当是那种可以轻松闯进去的,可没想到临到头来,居然还是消耗了他不少灵力。
“对不起。”钟情拉着他的手腕,探入了一点灵识,在他身体里粗粗检查了一遍。
“没什么事。”戚临压下他的手,说道,“就是可惜了我的剑,它好久都没这样碎过了。”
“回去赔你。”钟情安抚道。
戚临闷闷地咳了几声,咽下了喉间的铁锈味,“赔我什么?你整个人都赔给我啦。”
碎片悉数掉落,戚临驱动灵力在体内转了一个小周天,才缓缓直起了身,拉着钟情走进了那个两米高的洞里。
“不过……”他刚才走了几步,就犹豫地停了脚步,回身望着他打出的这个窟窿,“这样放着,是不是不大好?”
如果碰巧给追来的商行云瞧见,他们岂不是又给他人做了嫁衣?
钟情没有说话,只是偏着头,那双眼睛虽然是看不见的,可每当他对着自己的时候,戚临还是会觉得钟情在看他。
“补一下吧。”钟情说着,抬手就对上结界破碎了的边界。他的灵力如同一条丝线,先是缠上了一个角,然后又跃到了另一边,这般来回往复,一直缠到了地上。
他并非是真的修补结界,而是换了一种方法,织就了一个临时障眼法。毕竟他二人现在谁都没有精力再去花这个功夫把它补救起来。
灵力绕成一道网,戚临抬眼再看时,它几乎与原先没有什么不同。
再看前方,先前的空山已然变作另一方天地。
他们从西南直入,进的是万渊堡的后山。一座高峰拔地而起,半途中石壁横生,犹如鹰嘴。郁郁葱葱的树木覆于其外,以他们的角度看去,好似一只展翅欲飞的雄鹰。
任谁都不能想到,这样的一座峰峦,在结界的掩盖下竟会变成一个平坦的、再常见不过的山包。
视线左移,峰峦之下不远处便是万渊堡本部。因着枝叶遮挡,外加地势缘故,他们只能瞧见几座房屋的屋顶,绿瓦黄梁,在夜色下透着清冷的光。万渊堡的新址建成三百年,但建筑的样式其实还是仿造最早的那一批,隐在这深山之中,来往即使都是身着现代服饰的修士,但内里的古意却是分毫不减。
“拂雪境藏在了哪里?”戚临问道。
“瀑布之后。”钟情道,“我们往里走。”
戚临应了一声,依言进入树林之中。
“等你眼伤治好了,我们再溜进万渊堡里看看。”戚临一边留意着周遭情况,一边冲着钟情打趣道。
钟情一听他这语气,就猜想他心里肯定是起了别的什么心思。他从前向来是这样一副性子,仿佛不找点事做就不甘心一样。大抵是猫儿的天性,喜欢惹点事,作点乱。心中没由来地就被挠起了一片柔软,钟情语气轻柔地问他:“你又想做什么?”
戚临静默着思考了一会,笑道:“在宗祠里添点香之类的?”
“你哪会有这么好心。”
“那就给律钊的画像添几撇胡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