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身后的萧晴初,早已把沈姝恨到骨子里,听到这,登时醍醐灌顶。
她再顾不得什么,痛哭出声:“安定县主,以前在承恩公府,是我有眼无珠冲撞你,如今父亲已经身陨,太后娘娘也被熠王殿下禁足在仁寿宫里,还请你大人大量,莫再与我一般计较。
那日来府里送香囊的人,确实自称云慧大师,长相也与云慧大师一模一样,他究竟是真是假,我也无从查证。他告诉我的法子便是我方才说的那些,安定县主若不信,我愿为皇上试药,还请县主尽快医治皇上,只要皇上能安然无恙,便是熠王殿下立刻刺死我,我都毫无怨言!”
这夫妇二人,一唱一和,言语间处处暗指沈姝公报私仇、徇私不轨。
这般颠倒黑白、胡搅蛮缠的功力,着实让沈姝叹为观止。
沈姝冷笑。
然而,她还来不及开口,楚熠显然已经不耐再与他们争辩下去。
“好。”
楚熠刷的一下,将剑收回剑鞘,淡淡道:“你既然愿意为父皇试毒,那便试试这焚烧香囊的毒好了。来人,带她去偏殿试毒。”
话音一落,暮和立刻带着若干医侍上前,对着萧晴初道:“太子妃,请。”
萧晴初原本是见那些试药的女使安然无事,随口这么一说。
她万没想到,熠王非但当了真,还要让她立刻去试那香囊里的毒!
事到如今,萧晴初心里清楚的很——
今夜种种,皆是太子安排。
太子既然出手,这香囊里的毒,又怎会有解?
倘若她真去试了……会没命的啊!
“太子哥哥……”
萧晴初慌张抓住太子的衣袖求救。
太子垂眸,只转瞬间,脸上已是深情不舍的模样。
他转身,将萧晴初拥入怀里,凑在她耳畔,低语道:“莫怕,那香囊里就算当真有毒,于你也是无碍,你是我的妻,你放心去,今夜不管发生什么,我都会救你。”
这话若是在今夜之前,从太子口中说出来,萧晴初是万万不会相信的。
可是今夜,太子在这么多人面前,一而再、再而三维护她,从没将她视作弃子。
她信了。
“好。”萧晴初颤声说道:“还请殿下记得与我的约定,我们夫妇一体,俱荣俱损,无论如何,我都等着殿下。”
她知道事情始末,倘若太子弃她于不顾,她完全可以反水。
萧晴初说这句话,也是为了告诉太子,不得已时,她绝不会坐以待毙。
太子眼底闪过一抹阴鸷。
他低声应下,轻拍萧晴初的后背,示意她安心,松开了揽在她腰侧的手。
萧晴初挺直背脊,朝皇后深福一礼,转身朝殿外走去。
沈姝将两人的神色尽收眼底,唇角微勾。
暮和精通医术,更擅长审讯。
楚熠命暮和将萧晴初带去偏殿,名为试毒,实则定然是为能审出什么。
皇帝的阳寿将终,他们可没时间再与这夫妇二人胡搅蛮缠下去。
“母后,儿臣有话要说。”
就在沈姝思索间,太子已经走到皇后身前,拱手道:“儿臣认为,如今父皇身子每况愈下,性命攸关,不能仅凭安定县主一家之言。今日儿臣有幸寻得前太医院院使章思淳的后人,此人尽得章氏医术真传,最擅解毒之术,对云疆白氏的医术也颇有研究,恳请母后宣他进殿为父皇诊脉。”
此话一出,楚熠深蹙起眉头。
就连沈姝,心里都咯噔一下。
可是,有了太子先前那番指责楚熠和沈姝的话做铺垫——
大殿之上,众大臣们对太子的提议,纷纷附和道:“皇后娘娘,太子殿下所言极是,还请娘娘宣章氏后人为皇上请脉。”
“还请宣章氏后人为皇上请脉。”
楚熠周身骤冷。
他正欲上前——
沈姝拉住他的衣袖,无声摇了摇头。
她倒要看看,这种时候,太子搬出章氏后人来,究竟要如何为皇帝“诊治”!
第348章 解毒之法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章思淳的后人,便被带上大殿。
是个十六七岁、长相清秀、满身书卷气的年轻人。
他身穿素白长袍,背着一个陈旧的药箱,虽然年纪不大,看着却让人有种“世外高人”之感。
“你是章思淳的什么人?”皇后开门见山地问。
“章思淳是小人的外公,小人姓李名茂生,京城人士,家父李成功。”
楚熠听见这个名字,凤眸微眯。
沈姝亦觉得有几分耳熟。
“李成仁是你什么人?”楚熠沉声问道。
李茂生:“是小人的二叔。”
此话一出,满殿阒然。
章李两家,是大周最有名望的杏林世家。
这个年轻人,既是章思淳的外孙,还出身李家……
两重身份下,让在场众人,甚至皇后,不由得对他的能力有了几分信心。
“你去给皇上把脉吧。”皇后应允道。
太子闻言,面色从容不少。
李茂生应下,恭谨背着药箱,朝皇帝病榻走去。
沈姝望着李茂生的背影,眸色极冷。
太子真是贼心不死,这种时候竟然又把李家人弄出来做妖。
京城李家,章思淳外孙,呵……
用杏林世家的后人,来压制她这个皇帝钦点的医者,当真是好谋算。
不止沈姝,就连楚熠想透其中关节,周身的杀意更甚。
沈姝察觉,轻扯他的衣袖,用只有他们两人听见的声音,低声道:“皇上所中之毒很复杂,就连我也不敢贸然去解。如今时间紧迫,今夜太子既招了李家人来,想必势在必得,看看他们要怎么‘救治’皇上,反而能瞧出皇上的毒究竟有何门道。”
她刻意咬重“救治”二字,其中的深意,令楚熠眸色微黯。
从萧晴初用香囊做毒引,到现在李家人进宫,根本不需沈姝多言,楚熠也早已看透——
太子今夜所作所为都是为了要让父皇去死。
一个是他嫡亲兄长,一个是他尊敬的父亲。
长兄弑父。
至亲之间的杀戮,便是楚熠这等见惯杀戮之人,都感到冰冷沉痛。
沈姝察觉到楚熠情绪,心中一软,不动声色将手伸进他衣袖里,轻覆在他紧握的拳头上。
“别担心,我一定会想办法救醒皇上的。”她低声道。
是安慰,更是承诺。
楚熠面色一柔,反手包住沈姝的小手:“好,我不担心。”
信任的语气,就像沙场上,把后背交给同袍的将军,让沈姝有种并肩作战的感觉。
两人说话间,李茂生已经走到榻前,仔细端详过皇帝的面色,又细细问了旁边的近侍几句,便将手指切在皇帝的腕侧,为皇帝把脉。
然而,不过几息的功夫,李茂生似察觉到什么,猛地站起来,脸上尽是惶恐之色。
“如何?”皇后着紧地问。
李茂生打个激灵,赶忙跪伏地上。
“回、回禀娘娘,皇、皇上体内积毒已深,恐受了什么催发之物,将陈毒逼进五脏六腑,怕、怕是要、要……”
他战战说到最后,似是骇极,浑身抖的不成样子,完全不敢说出最坏那个结果。
皇后对于这个结果,已经不似第一次听见时那么震惊。
她闭了闭眼。
这个年轻人,只靠望、闻、问、切便能说出皇帝毒发的原因,又是章、李两家后人,在医术方面,必有过人之处。
“你可有解毒之法?”皇后问道,眼底不觉带了几分希冀。
李茂生伏在地上,半晌,才犹豫道:“皇上所中之毒,出自云疆,乃云疆血毒。血毒被催发之物催动,令陈毒进入肺腑,当务之急,应当找出催发之物,对症止住催发之物的毒性,而后再解皇上的陈毒方为上策。”
沈姝听见“云疆血毒”四字,眼底闪过玩味之色。
从太后那里搜出来的佛珠,其上附着的是白氏嫡裔之血,这件事是沈姝方才在清心阁,从暮和那里印证过的。
而这个李茂生,年纪轻轻便能说出“血毒”二字……
看来他绝非太子仓促推出来救场的,而是早有准备的棋子。
皇后命人取了萧晴初佩戴的香囊,递给李茂生。
“你瞧瞧,这是不是你说的催发之物。”皇后问道。
李茂生接过香囊,嗅了嗅,而后慌忙打开香囊的束口,捏出一些香灰,走到灯下仔细看了看,脸上尽是惊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