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金色锁链扣住的「书」缓缓展开,露出了泛着光芒的模糊字迹。
字迹若隐若现,似乎是溃散又像是凝聚,蓝白色的光点从下方太宰治身上传来,如同薄膜一样附着在「书」上。
「书」的形态似乎凝实了许多。
被铁链拉起双手的太宰治不得不半跪在地上,他低垂下视线瞥了一眼脚踝处铁铐,扣住四肢的链条紧紧地连接着屋子的四个角落,让他连旋转一下手腕都做不到。
更别提这铁链一看就是特制的,连开锁的锁孔都没有。
他严重怀疑这是在针对他。
太宰治目光轻微转动,看向了站在不远处的风信弥野。
她一身华美的和服,衣摆上针绣的富士山景图看起来大气雅致,眼尾的红妆为她情绪浅淡的面容增添了些许艳色。
真是相当的冷漠啊。
隐约意识到自己好像小小的翻了车的太宰治在内心哀叹了一声,鸢色的眼里流露出控诉埋怨的意思,好似在说明明刚刚聊得那么欢快,没想到转眼间自己就被卖了。
风信弥野看着他哀怨的神色,莫名感觉到分明没有怎么样,太宰治这个人就能给你演绎一场用完就扔撩而不娶的大戏。
他散乱的发丝在眼前打落下一层阴影,秀气的眉头似皱非皱,哀怨的神色溢满了鸢色的眼,薄唇轻抿像是欲言又止。
有些褶皱的衣服敞开了前襟,脖子上缠绕的绷带也零零散散挂在上面,衣衫交叠的间隙隐约露出了白皙的肌肤。
不得不半跪在地的姿势让原本并不修身的和服在腰部和腿部贴近了身体的曲线,搭配上他欲说还休的表情颇有一种凌乱的美感。
这幅模样简直让人分分钟脑补出一段狗血剧情。
“刚才还相谈甚欢,现在就厌弃了吗?”
他语气绵软,毫无气力中带着一丝埋怨和伤感,像是为自己刚才的付出感到不值,看风信弥野的眼神就像看一个始乱终弃的渣男。
风信弥野:……
她正眼瞧了瞧太宰治的模样,整个人看似巍然不动实则已经稍稍对他起了兴趣。
还没有人敢在她面前这么说话。
她眼里悄悄染上了一点笑意,却也没有多说什么,不离开也没有走动就静立在原地看着太宰治。
过了一会儿,在太宰治以为她不会回答的时候,她轻声开口。
“并没有厌弃啊,太宰君是很有意思的人呢。”
很有意思就叫来侍从把他绑起来给「书」当稳定剂?
太宰治什么都没说,但那情感丰富戏很多的双眼已经把一切都表现出来了。
哀怨的视线绕着手腕上的锁链打着转儿,看起来柔弱又无害。
风信弥野没有丝毫心虚,她指出:“是太宰君自己撞上来的呀,本来并没有打算把太宰君抓过来稳定「书」。”
但是太宰治自投罗网就别怪她了。
消除一切异能力的「人间失格」同样能够抹消「书」上残留的其他力量。
所以啊,就先麻烦太宰君了。
她在地上铺了一层软垫,跪坐在上面静坐着,面容姣好眉眼平和,一副岁月静好的模样。
太宰治深深地看着她,不知道在想什么。
真是让人无法说些什么,不过一切都在掌控之中就是了。
他轻晃了一下铐在手上的锁链,感觉被抓住当稳定剂这个小小的失误还算有趣。
接下来就要看乱步先生那边了。
他泛着微光的眼睛对上了风信弥野沉静的视线,面容上漾开了令人惊艳的笑容。
这笑容让风信弥野一怔,有了些不太好的微妙预感。
她是知道江户川乱步和太宰治的名头,所以做了充分的准备,但是……果然还不够吗?
沉思了一瞬,风信弥野很快就抛开了这些杂念。
计划的成与不成,她本就无法定论。
国家的消灭这种思想大概也不容于世,一念之间的成败本身也没有什么意义。
或者说,尽人事,听天命才是她的主要想法。
虽然这么想确实是消极,但最终的结果也无法强求吧?
存在与毁灭的悖论始终不变,美与暴烈才能展现真正的生与死。
其余的,放任自流吧。
风信弥野静默了下来,闭上眼等待着时间的流逝。
——
东京,异能特务科本部。
坂口安吾推着眼镜看向了抱拳沉思的种田长官,开口报告关于异能力者的相应部署。
东京戒严,军警和特务科联手布局防御。
这样做的目的……
那天不小心用「堕落轮」读取了种田长官衣服上的记忆,他知道了一些关于「国家的消灭」的计划。
怎么说呢,真是相当令人爆炸的消息。
他精神恍惚了好一会儿,最后慢慢地接受了事实……才怪!
一筹莫展的他摸了摸自己有些危险的发际线默默地把事情告知了太宰治。
不是他想当二五仔,但是这种事情真的难以隐瞒吧?
国家的消灭什么的是认真的吗?
再者,就算他不说,估计太宰治也会找他来要消息,倒不如提前告诉他。他尽量帮衬着就是了,其余什么的,说实话,他也无能为力。
坂口安吾静立着等待种田山头火说话。
沉默了很久的种田山头火在思量过后闭了闭眼,说出了命令。
“协助军警……然后,放弃在横滨的布局。”
坂口安吾一愣,立刻领命告退,退出办公处平复了一下心情。
放弃横滨的布局,意味着给武侦或是港黑留一条避开国家眼线的道路。
这是异能特务科能争取到的最大帮助了。
他在内心叹了一口气,不知道说什么只能赶紧把事情办好。
出门的时候,坂口安吾迎面遇见了绫辻行人。
他有些疑惑,这个时候“杀人侦探”来特务科总部干什么?
算了,他还是先做好自己的事情吧。
时间已经不多了。
另一边。
福泽谕吉拿起了自己一直别在腰间的刀刃。
锋利的刃面泛起了寒光,带着一股一往无前的气势。
他银白色的头发垂过肩膀,冰冷灰绿的眼眸充满了肃杀之气。
大步向前走去,深色的羽织勾起了弧度,木屐踩踏的声音沉稳而凝重。
做一个了结吧,源一郎。
福地樱痴已经坐在枯树下等待了,他怀里抱着一把军刀,军帽也被放在了地上。
岁月在他脸上留下了印记,可是却磨灭不了那股宁折不弯的意志。
“……所以说,无论是正义、勇气还是信念都会枯萎啊,福泽。”
他拿起一坛酒,伸长手举着不动。
福泽谕吉闭上了眼睛,握着刀刃的指尖微微收紧。
然后,长剑出鞘。
刀光剑影上下翻飞,每一招的剑技都极致简单却都又无法模仿。
酒坛摔落,嘭的一声便支离破碎。
飞溅的酒水映出了刀剑的光芒,折射出破碎的美感。
——
静默了很久的风信弥野突然望向了窗外,渐暗的夜色深沉得仿佛染上了一层黑漆的染料。
她瞧了一眼喊累了乖乖闭嘴的太宰治,神色有些探究。
“能够制造幻境的……是谷崎?”
闻言,尽量放松姿势让自己保持体力的太宰治眨了眨眼,露出“呀,被发现了”的表情。
风信弥野眸色渐深,拂袖起身推开门。
门外,清秋的风拂面而来,带来晚间的凉意。
葱茏的树木花草相互掩映,在风中摇摇曳曳,月色高悬,如水的光洒满庭院,在墙面上留下花木斑驳的阴影。
风信弥野沉默着,衣袖随风摆动,灰蓝色的眼底像是平静的湖面一般,古井不波。
她背后的太宰治抬眼看着风信弥野的身影,轻轻皱了皱眉。
他直觉不对劲,但又说不出哪里不对。
到底算漏了什么?
武侦、港黑、异特、组合、猎犬……
分明每一个人都算到了,但心中的那股不妙的感觉又来自哪里呢?
倏忽间,太宰治鸢色的眼睛无意识地睁大了。
他知道自己遗漏了什么东西了——
风信弥野的武力!
她一直处在福地樱痴的护卫之下,从他掌握的情报来看,风信弥野从来没有亲自出过手,所有的刺杀伤害都被「猎犬」拦下。
这个时候,未知就意味着偏差,也意味着局势的翻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