娜迪亚摇了摇头,道:“因为这次战事一旦起来,我们的对手就一定会是西南将军沈长河——也就是我那位一次都没见过面的亲哥哥。陛下,臣不畏惧此人,亦对其无任何偏袒,但众口悠悠,臣……不得不避嫌。”
“姑姑怎么就如此肯定,这次一定是他?”法尔哈德疑惑道:“这人在上京干的事我有所耳闻,不过是个只会逞口舌之利的小白脸儿罢了!跟亚罗斯教主比起来他算个什么东西?再说,秦国总统也不是傻子,明知道他有一半吐火罗血统,怎么可能还派他来与我们作战?”
“因为他们是秦人。”
娜迪亚笃定地条分缕析道:“秦人做事,最喜欢以柔克刚、以小博大,讲求‘与人斗,其乐无穷’。正因为沈长河身上留着我族血统,陈武才越会派他来。如此,无论成败,最后对上京都是百利而无一害:胜,消耗的是西南财力物力,且沈长河自己也无法因此摆脱吃里扒外的嫌疑;败,则西南军政府从此一蹶不振,甚至到时还能间接坐实他通敌叛国的罪名。”
“……”
法尔哈德沉默半晌,忽然道:“既然如此,姑母你就更加非去不可。”
“为什么?”
“因为,”法尔哈德狡黠地笑了笑:“我想通过你招安沈长河,让他弃暗投明,认祖归宗!”
让她老在心里
从车上走下来,站在广阔无垠田野之上巨大的水电塔前,李云凌终于忍不住尖叫了一声:“哇——!好壮观啊我的天!啊啊啊啊啊啊啊!”
“……”沈长河本来已经想好了如何应对她的不屑和鄙夷,却无论如何也想不到,她居然会表现得如此没见过世面。怔了怔,他才略显无语地以手扶额:“你……连水塔都没见过?”
李云凌翻了个白眼:“废话,上辈子我又没钱到处旅游,就窝在老家和京城疲于奔命賺钱养活自己了,哪儿能亲眼看见这~么大的活生生的水电塔?平民子弟无论哪个时代都没有享受人生的自由和权利的,将军。”
“喔,这样啊。”沈长河好笑道:“那么说说看,你们那个时代哪里更好?”
“网络!这里没有网可上,打不了游戏看不了剧……无聊死了。”李云凌坦率道:“在我们那个时代还能追星,从前我是不追星的,现在……”
她若有深意地看了沈长河一眼:“现在我追得爽极了。”
而且还能做个合法私生饭,岂不快哉?
“追星是什么意思?”沈长河疑惑地看着她。李云凌贱兮兮地笑:“比如说我有个朋友,一看见偶像团体好看的小哥哥就上去围观并不断尖叫,眼冒蓝光好像要吃人一样。”
沈长河一副“我很懂”的表情,点了点头:“你说的这个朋友,就是你自己吧?”
“真不是我!”李云凌义正辞严否认道:“她只敢偷偷围观,我都是光明正大地看!”
“哦?看谁?”
“……你。”李云凌别别扭扭回了句,转过头去,脸有些发烫:“放在我那个时代,你都可以直接出道做偶像了。”
“你口中的偶像,就是戏子?”
“差不多吧。”
“如此说来,这‘偶像’不当也罢。”沈长河眯起一双妖冶的桃花眼:“以色事人不是什么好出路。人生在世,还是得有些追求。”
“你说的追求,指的是钱还是权?”李云凌好奇地问。见他并不回答,她难以置信地跟进一句:“不会是色吧?不对啊,将军你这种级别的大美人儿还会在乎美色?”
沈长河避而不答,却忽然笑了笑,道:“接下来带你去个好地方,如何?”
于是,半小时后。
为什么要用“小时”而非“时辰”作为计时单位呢?李云凌看了看腕上的女士手表,深深地陷入沉思。
大概是因为……这里实在是“现代化”得超出她的想象了吧。
手表自然不是她自己买的,是沈长河送给她的。此表很是别致,表盘是采用珐琅工艺制成,表带则用了不知是什么品种的数块玉石串联起来,看着甚是精致美观。一开始的时候她还坚持推脱拒绝,然后,在知道这是西南地区最大的精密仪器制造企业“北越公司”出产的第一块家用手表之后,才勉强接受了下来。
“这块表兼具纪念意义和收藏价值,有市无价哦。”
“将军你就吹吧!”李云凌美滋滋地把表戴在手上,嘴上仍是很不客气:“国产货能有什么好的……”
沈长河嗤笑一声:“小丫头,你可知北越公司是谁在控股?”
“那自然是西南军政府了,还能是谁?”
“不错。那么你又是否知晓,北越公司生产的商品举世闻名?”
李云凌系表带的动作一滞:“……什么商品?”
“机械量、电磁、光学等精密仪器,以及工艺手表等奢侈品。”沈长河悠然道:“北越公司招揽了一大批留学精英、能工巧匠,后者被分配到世界各地的专营店铺内,完成各国权贵们的定制奢侈品的订单。”沈长河莞尔道:“所以,我可没有吹牛。”
“好啦我知道了,多谢将军。”李云凌嬉皮笑脸地应了声。待车子停下,她走下车去之时,才终于又忍不住发出一声惊呼!
——李云凌从小语文就很差,因此,用她那最高文凭为胎教的文化水平描述一下就是:眼前是一座完美地将原始森林和古典欧风建筑融为一体的……乐园。这里说是森林公园吧,也不太像;说是游乐场吧,也不完全是。可就是这么个不伦不类的地方,竟让她这个现代人也感到惊讶:不是因为它有多么富丽堂皇、超出了这个时代应有的技术水平,而是因为仅仅从正面看去,这个大门的设计……
“母亲留下的手稿里有张图纸。”
沈长河从她身后走过来,像是看透了她所思所想一般地耐心解释道:“那张纸上提到了一个叫做‘迪士尼乐园’的地方,看起来不错,借它的创意一用。”
“如果放在后世,将军你这种行为叫侵犯知识产权,小心迪士尼法务部告你告到倾家荡产。”李云凌恍然大悟,点了点头,顺便冷嘲热讽了一句。
(作者注:迪士尼公司号称“版权狂魔”,凡是稍有涉及侵权之处,无论何人何时何地,都会收到他们寄来的律师函。)
沈长河挑了挑眉:“你口才这么好,有你在我还怕什么?”
“……”李云凌这次不但一句话说不出来,还红了一张小脸。正在犹豫之间,她的手就被另一只温暖修长的手牵住了;可这次,沈长河却没说什么,只是牵着她穿过如织人流,大步向前走去。
好多人啊。
此时天色已晚,一路之上游人却是越来越多,各种在她这个现代人眼中并不是很好玩儿的游乐设施,竟有很多老百姓拖家带口地纷纷前去凑热闹。她所遇见的每一个人,脸上洋溢着的笑容不是假的。
“多么简单的快乐啊。”
李云凌喃喃道:“闲暇之余带上妻子儿女出来逛逛街看看戏,游山玩水,享受生而为人的快乐,不必担心炮火随时随地从天而降,不必忍受统治者的任性和胡作非为,不必再为某个人或某几个人的私利而不得不随时随地准备牺牲自己,权力不会越界,自由不再奢侈——其实天下人要的,不过就是这么简单的快乐。如果国家强盛,四海太平……”
她终于还是没说下去。半晌,才又补充了一句:“算了,世间没有那么多如果。如今这大秦就是个烂摊子,没个几十年上百年战乱是好不了了。”
“你在乎大秦的未来么。”
“不知道。”李云凌垂下眼帘:“我本不属于这里,可如今这二十几年也不是假的。如果我不在乎,当初为什么要加入新党呢?”
更何况……这个世界里,还有你。
“既然在乎,就和我一起改变这个国家,可好?”
沈长河握着她的手又紧了紧,神情罕见的柔和。李云凌被他面纱后那双漂亮的绿眼睛看得脸又红了三分,连忙别开脸去,别扭着:“好……将军你好中二,我信你个鬼。”
“哈哈。”沈长河倒也不生气,笑了一声便直起身来,拉着她接着往前走。李云凌有些莫名其妙,心里那点儿旖旎之念也在被他连拖带拽地铁憨憨一样跑了许久之后消磨殆尽,可又实在不好问出什么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