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呜呜……”她又一次委屈巴巴地哭了起来。与此同时,另一个让他同样头疼万分的声音也响了起来:“将军,你怎么又惹女孩子生气啦?”
李云凌……
沈长河简直恨不得当场晕过去。他最近真是流年不利,怕什么来什么:刚才陈舒平说的那些话,她会不会也和其他人一样误会了?
“你又是什么狗东西,关你什么事!”陈舒平刚在自己最喜欢的男人面前挨了一通训,心里火气正大,李云凌这一来正好给她一个发泄的机会。李云凌被她这狠厉的语气吓了一跳,一向不会吵架的她当即就涨红了脸,刚想说些什么挽回面子,就被一股无可抗拒的力量给拽了过去——
“她是西南军政府执政官,姓李,名云凌,也是沈某最亲近的人。”
沈长河牢牢地握住了她的右手手腕,不着痕迹地挡在她身前,沉声喝道:“请你注意自己的措辞!”
“哥哥说得对,我真不该喜欢你的。”陈舒平抹了一把眼泪,抽噎着:“你,你就是个祸国殃民的妖孽!所有人见了你都会不由自主地被你迷住,发疯发狂,然后发现自己追求的不过是一片镜花水月!”
“我是什么人,无需他人评判。”
却听对面长身玉立的美人淡淡道:“只因我拒绝你的表白,你就污蔑我是妖孽——简直是逻辑不通,不讲道理。陈大小姐可还有别的指教?”
见她被怼得哑口无言,沈长河甚是随意地一摆手,卫兵们得令立刻上前:“看来是没有了。来人,送大小姐回去休息!”
直到被“拽”进营帐,李云凌都仍处于一种浑浑噩噩的发懵状态。她现在是将军副官,当然有资格站在这里聆听军务要事——可对她而言,打仗是这天底下最无聊的事情。要说好玩儿,打架岂不比打仗有趣得多?
所以,他们到底讨论了些什么,她完全没兴趣,全程放空。说是“放空”也不对,因为整个过程她虽然对他们的交谈充耳不闻,眼睛却一刻没从他的身上挪开过。只不过,这次不是单纯花痴,而是因为她注意到了他身上某种令人不安的变化。
……他看起来好像有些疲倦,又有些许颓丧。李云凌知道他身体向来欠佳,可以前就算脸色再不好看、精神头儿还是有的。如今不知是因为什么原因,他仿佛是在短短两日之内老了十岁一般,几乎是强打着精神开会的。于是,在会议结束、众将官各回各家之际,原本应该回去的李云凌留了下来。
确切的说,是在迈出营帐之前,停住了。
“怎么没走。”身后,沈长河淡漠的声线有些懒散。李云凌怔了怔才转过头去,却发现沈长河也正拄着下巴、歪着头看她。
长发垂肩,波斯猫一样幽深碧绿的桃花眼微微眯起,嘴角轻扬……他看起来,好像有点儿开心。
“我,我……”她“我”了半天没我出个所以然来,索性改口道:“你看起来很累……”
鬼使神差的,李云凌说了实话:“我在想,有什么是我能替你分忧的。”
沈长河缓缓地眨了眨眼,笑了:“是吗?那我是不是应该提前说声谢谢。”
“别拿我开涮啦,我还没做什么帮上你忙的事呢。”李云凌罕见地羞红了脸,清了清嗓子:“咳咳,那个,其实刚才……很感谢你,替我解围。”
那个“大总统千金”骂她是狗东西的时候,她真的差点儿气得昏厥,可又苦于不会吵架,险些憋出内伤。要不是沈长河替她怼了回去,她可能得连续几天都小心眼儿地睡不好觉了。
谁知,听了她这句话,沈长河却怔了半晌。良久,才摇了摇头:“不,我没想替你解围。”
只是一种本能的反应罢了——他见不得她被人欺负。
“不看出发点看结果,我就是觉得将军你是个好人嘛!”李云凌笑嘻嘻地伸手抱住了他的后背,小狗儿似的在他肩膀上蹭了蹭:“呀,这么看将军肩膀一点都不窄,就是瘦了些……总之,还是很有男子汉气概的!”
这丫头,安慰人的方法实在是太拙劣了……
沈长河丝毫不反感地任她八爪鱼一样抱着自己,心底出乎意料地涌起一股温暖舒服的感觉。
这种感觉他决然说不出口——她让他感到前所未有的安心……一个女人,竟然让一个男人有了安全感,这太荒诞了。
男女之间的爱情,本来就是世间最自私的感情,带着无可避免的占有欲和征服欲。寻常情况下男子才是占据主动优势的一方,但对于沈长河而言,他的外表让他根本没有“主动”的机会:因为只要他想,任何一个人都无法拒绝他的“邀请”,继而陷入追逐猎物一般的疯狂之中——甚至有的人会因求而不得,进而不惜彻底毁掉他。
李云凌并非不是花痴;相反,她比绝大多数女人、甚至男人都要好色。可奇怪的是,她虽然也痴迷于他的容貌,却从没有半点儿占有欲和征服欲,反而处处让着他、尊重他的意愿。她会像其他人一样,情不自禁地被自己的外表蛊惑,但迄今为止,她都未曾有过哪怕一次试图“逾矩”的言辞或者举动。
“我喜欢你。”
她曾经鼓起勇气向他表白过:“喜欢你是我自己一个人的决定,与你无关,你不用有任何心理负担,也不用勉为其难回应我。你什么都不需要对我说,让我保留一点美好的幻想就好。”
“我只想每天、每时、每刻守在你身边,哪怕只是远远地看着你,就心满意足了。若你有朝一日心有所属,我会立刻离开,绝不影响你和你爱的人一分一毫。”
这些话,归根结底不过一个意思:
她喜欢他,但他是自由的。
他不属于任何人——除了他自己。
虽说如此,这些年来李云凌在他身边一直兢兢业业,既不让他觉得有丝毫心理压力,也不曾对他的事漠不关心。只要是与他有关的事,她总能肝脑涂地、在所不辞。
她曾自嘲是“舔狗”,可他只觉得,这样一个谨小慎微到卑微的她……非常令人心疼,也非常惹人怜爱。渐渐的,这样的感情似乎也逐渐变了模样,到如今,连他自己都已分辨不清了……
见他不说话,李云凌犹豫着接着说了下去:“将军你知道吗?虽然你从来都没喜欢过我,但我还想继续追随你,不是因为我妄想有一天你能被我感动,而是因为你才是这乱世之中真正值得民众追随的领袖。我想看着你有朝一日成为大秦一国之主,我想亲眼见证这个时空里秦族人重返世界之巅、重现旧日辉煌的那一天。”
“这世界上,总有人以自己曾经受过伤害为由,要么一辈子消沉懦弱下去、对邪恶熟视无睹,要么任凭自己黑化堕落变成恶魔,反过来为虎作伥。但你没有,你一直都是我认识的沈长河,那个三观极正、果敢善良却又锋芒毕露的沈长河!”
“所以,无论别人怎么看待你,在我李云凌心里,将军都是真正顶天立地的男人。”她一边用手帮他梳着头发,一边轻声道:“虽然这么说很奇怪,但是将军,请不要再纠结于自己的外貌了——再美的人,看三个月以上也就觉得不过尔尔,真正让人们选择留在你身边的,是你的恪守原则、敢于担当。你的人格魅力,远比你的脸更加迷人。”
“不管别人怎么想怎么做,至少李某会一直站在你这边。我这一辈子都会是你最忠诚的属下,永远不会背叛你。我会听你的话,为你做事,但永远不会打扰你的生活。”
不知何时,外面又下起了雨。李云凌一口气说了这许多前言不搭后语的“自我表白”,这会儿也终于觉得有些尴尬了,正想扭头离开时,却因为下雨而犹豫着停住了脚步。
咬了咬牙,她还是硬着头皮迈出门去,却发现雨水长了眼睛一样躲着她落在地上、一点儿都没淋到她。吃惊地抬头一看,沈长河正撑着伞站在她身后,苍白如雪的脸上浮现出淡淡的笑容:“有这么好的口才,怎么不会吵架?”
李云凌愣了一下,才明白过来他说的是陈舒平骂她“狗东西”之后她连句反驳都没有这件事,不由得脸一红:“这个……术业有专攻嘛。我会夸人,不等于我就会骂人啊。”
“你这小丫头。”沈长河伸手点了点她的额头,笑骂了一句:“从前在太原被我气哭那一次起,我就知道你是个笨蛋了。被人欺负了,一定要学着欺负回去,懂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