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身后又响起细碎的“噼啪”声,他回头,发现贾昼手里的东西全是袖扣。
银色的,黄铜色的,黑金色,形状各有方圆,看起来价值不菲。
吴霭想起了自己昨天在肯德基看见的那枚,觉得相似。
与此同时,他听见面前这一外面每个人都在等的人,气若游丝地说了一句:“我在等人。”
哥哥:你过来,聊一下。
拽:啥事?哥哥:我怎么感觉又没我事儿了???拽:嗯?哥哥赌气:贾昼吴霭谈恋爱吧!我走了!拽:好啊,改甜文,再见。
第6章
等吴霭从窗台翻回走廊,又找角度看了眼蜷在暗处的贾昼。
他觉得这兴许就是冯所谓的“入戏”,事不关己地撇了撇嘴,大步朝道具科走去。
门口又堆了好几推车,再走近,发现君哥正进进出出地往里面搬东西。
吴霭跑过去,问:“这什么?”
“你回来了哦。”
君哥手上搬着个箱子,盖子没盖好,露出里面纸屑似的内容物,又问:“你没事吧,那人真是你爸爸的同事吗?”
“以前是。”
吴霭疑惑,跟他走进办公室一看,东西更多了,层层叠叠的快要挨着天花板,完全就是垃圾成了山。
君哥:“是剧组的物料。”
话毕又叹息了一下,声音很小。
吴霭一听,火冒三丈:“他们到底想干什么!这么多东西都堆在道具科?堆也不兴收拾收拾?就往门口一放?”君哥:“他们说太忙了,让我弄……”
“忙个锤子!早上才去看了,一堆人屁事没有,男一在——”他想说男一在入戏,可君哥一听就好奇抬头,只好改口:“男一不在现场都,哪有事可以忙?”
君哥遗憾:“我还以为贾昼来了呢。”
“这剧组和剧院签的是租用合同,没多给咱们钱让帮忙吧?”
“没……小肖他们倒是有钱,因为被借去片场了。”
“那你为什么要帮他们搬东西?”
“你不在的时候就搬过,没事的……”
“我不在?李科让的?”
“不呢。”
“那你操这心干嘛?!不用你管!”吴霭虽生气,但也并没怎么高声,君哥却霎地蔫了,搬着箱子定在原地,怯生生地道:“我……”五官连同脸型都圆乎乎,小男孩似的。
要是换成其他同龄男子,这话一点也没事,可是之于君哥……吴霭忙改口:“对不起。”
君哥摇头,搬着箱子抬胳膊擦自己眼睛的位置,吴霭分不清是擦汗还是擦眼泪,立马慌了神,把箱子接过来,说:“来来来,我们一起搬。”
东西看着不多,两人忙忙活活也到了中午,刚收好李科就来了,盯着又变多的物料干皱眉。
吴霭指望这一科之长能说点什么,不料他一张口,问的却是:“君兰,后来贾昼来还是没来?”君哥心大,正乐呵呵地热自己和吴霭的午饭,拿着两把勺子,说:“没等到哦。”
吴霭插话:“李科,你看剧组——”李科:“其他明星呢?”吴霭:“——把咱这搞得这么乱——”君哥:“也没。
他们到底在干什么哦?”李科:“不知道。
现在拍电影,不是我那个时代了。
我现在都看电视剧了,年轻人的电影太复杂了,理解起来困难。”
君哥:“李科,你都看什么?”吴霭:“——您也不管管吗?向上面反应一下。”
李科:“我跟我闺女一起看,叫什么《你好,罗先生》的,讲两个俩男孩子的奋斗史,他们是好朋友。”
君哥一听,打开话匣子:“那是何希演的,我盼了好久,还追过小说。
何希特别贴近小罗这个角色,笑起来可太傲娇了,好看死了。
原著最后两人去美国结婚了,但是电视剧就改了。
等了这么久终于开播了。
啊,李科你吃什么?”
“我吃了食堂。”
李科兴趣盎然,坐下来,问:“何希是稍矮那个?去美国结婚?不俩男孩吗?你追到第几集了?他俩不是因为旅游吵架了吗,后来呢?”微波炉叮一声,吴霭把饭盒拿出来递一个给君哥。
他放弃了让李科帮出头的打算,自己踢开物料躲到了角落,边吃边听两人讨论腐剧,一脸无可奈何。
下午就没什么事,君哥还想把东西收拾收拾,吴霭一个劲儿拦他,坚持明天再说。
五点半下班,从剧院到市区的地铁还有座位,可一到换乘,被挤到魂飞魄散。
两人索性出站吃了顿中式快餐,避开了高峰再回家,同所有打拼在大城市的外来青年一样,机智中透出心酸,心酸中又有无奈。
还好晚上的时间清闲,吴霭一到家洗了个澡就窝上沙发,君哥把电脑放在茶几上看东西,问:“你今天练琴吗?”吴霭懒趴趴:“不了。”
被偷了作品之后他就不愿再碰吉他。
都是学艺术的,君哥怕他手生,隔三差五提醒几句,但不强求。
吴霭自己有数,他两三岁就拿着吴辉的琴玩,说“琴人合一”夸张了,反正肌肉早就固定在了弦上,再久也生不到哪儿去。
君哥艺术设计出身,考进剧院后暂时用不着。
他没事在网上帮人画些小众cosplay装备的设计图,Coser拿了再去请人做出来,义务劳动,为爱发电。
这会儿又拿着本子在打草稿,吴霭晃一眼,见屏幕上是个穿西服的动漫角色,黑发赤眼,标准的日系美型男。
他问:“这谁啊?”
“一个新番的配角,寂寞的路西法,迷人反派,单恋他弟弟加百列。”
吴霭不追番,看了会儿手机再去看君哥,发现他把屏幕的局部放大了,正在画西服下露出的一颗小小袖扣。
又是袖扣?!他腾地坐起来,诧异:“你在画扣子?Cos需要Cos到扣子?”
“不呀,这动漫里袖扣是代表着地位和秩序的法器哦,蓄积灵力的,很关键呢。”
吴霭人生的前二十二年里没注意过袖扣这个东西,但奇怪,从昨天开始就和这玩意耗上了似的,一茬接一茬。
从肯德基遇到的那颗开始,然后是贾昼手上的那一把,现在好不容易回家,君哥又在画。
他觉得自己中了孕妇定律,一旦关注了某个东西,就会把它偶然地出现当成普遍现象。
但为什么要关注一颗袖扣?吴霭西服都没一身,从来都不是讲究这的人。
他自己黑人问号脸自己,几分钟后无解,发散联想到了那个没买到的限定款儿童玩具。
他站起来,问:“吃肯德基吗?”君哥一听,星星眼,正想回答又看自己肚子,悻悻:“不了吧,我得减减肥……”吴霭:“减哪样肥?不吃饱哪有力气减肥?”君哥勉为其难,道:“那好吧,我只吃一个蛋挞,蓝莓味。”
吴霭:“就一个?不够我排队。”
君哥:“那买一盒吧,今天吃一个,明天吃一个,吃不完放冰箱里,不会坏。”
吴霭点头走出去,刚下到楼下,收到君哥微信:“红豆派来两个,如果晚上没了就算了。”
等他去解锁共享单车,又一条语音:“还有新出的小龙虾汉堡,咱俩一起尝尝,可以用刀切开,我只吃一半。”
穿过夜市,再次来到肯德基,吴霭看表,时间和昨天基本一致。
他从一进门就开始东张西望,目光扫过在座的每一个人,绕过自助的点餐机,莫名其妙走上去排起了队。
还是他昨天那排,最前端是个选择困难症的中年妇女,一直在和工作人员争执着什么。
放平时肯定就烦了,可吴霭今天不着急,甚至觉得正和他意,眼睛一会儿看边上那队,一会儿又扭头看门口。
他用脏了的鞋轻轻拍打地面,等人似的,在听歌——白条纹的we’re going to be friends.五六分钟后排到了,吴霭问:“请问有限定款玩具了吗?”工作人员:“没有了,先生,全国都售空了。”
昨天那个就是最后?吴霭“哦”,把君哥要的东西打包,闷着头坐到了门口的落地窗前。
周围的一切都和昨天相同,聊天的聊天,休闲的休闲。
他还是听音乐,看着窗外的行人发呆。
等耳机里播到了Arcade fire的some other places时就站起来离开。
心有不甘。
第二天又去上班。